□任聪颖
它站在小区的一角
对着天空,裸露着所有的枝丫
它们高耸……
直接,简洁,明了
阳光斜照着主谓结构的它们
给其中一些
添加了一些修辞
□蔡赞生
从你指缝中看到了雪
我更愿意把轻云淡雾
戴于头顶。香雪谷蜿蜒的山道
芬芳,当作修辞藏进古典游客的
长袖
不浓,不腻,无处不在
真实地贴住每一个人
阳光清朗
树的缝隙,隔开一张纸的宽度
高的低的,枝上的溪畔的
是扑向冬日山谷的回响。
你相信那片天是完整的
一泓冷溪在缓缓牵动
树木的背影,被霜冻压缩
如同中年以后的时日,不可言喻的压缩
□徐明友
再也听不见,蝉声的陡峭,几片树叶
落下
天空就直立起来。
无遮无拦的天空
应该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那天,我骑单车路过
你虚空的手,有我年轻时,一再提及的辽远。
再不会有人,以坚硬的笔画
刻出你的名字了
当我以微笑,问候故乡和亲友时
那个手持利斧之人
正奔赴一场大雪
□孙松铭
你关注春天的树顶出的每一片新绿
你会凑过去听一听它抽芽的声音
这时你身体里也会长出叶子来
就好像它每一秒都会有新的诗句吟出
当你经过冬天的树,你并未打算
去亲近它——一个被反复涂改过的
简写体时间版本。你和树之间
有一种距离,叫枯。枯也是气场
你没有看到它嶙峋的枝条是用闪电做的
风最熟悉它们:它抱紧冬天单调的枯,
枝头却已伸入多彩的梦
它站在那里但已奔赴春天——其实
你经过了它就经过了春天的来处
这人世间,没有谁能跳出季节的轮回
□杨晓婷
在南方,寒风并不能
完全带走一棵树的水分
这是它的河流,一生的乡愁
我不阻止自己也成为一棵
具有地域性的树
绿,是家乡的颜色
鸟啼仍然生活在其中
遇见冬天时,我愿意相信
一棵树会继续萌发善良的新芽
任何一个关节
都可以造一座音乐之巢
□勾婧
静默。无声。
一棵树怀揣日月的律令
已爬上通往春的地铁。
父亲曾说过:
永远不要在冬天砍伐一棵树
因为你不知道,它会给你怎样的惊喜
透过那些遒劲的枝干
我似乎看见,那些隐藏在逆境中的变身术。
其实,我也有和你相似的一生
那些所遭受的心灵砍伐
让我和这些树一样,要把整个生命的葱茏
都摁进脚下的泥土里。
这算是韬光养晦吗?
我只知道,这种隐忍的背后
一定有一双手扒开雪的缝隙
在时光的罗盘中,打探流水的消息
□倪宝元
我相信,这些冬天里的树
并没有安心睡去,他们只是用沉默
来诠释,自己的态度。
走在寂寥的乡道上
我的目光,在那些伸向天空的枝丫间攀爬
我看见他们托举的,是一片
无尽的苍茫和辽阔。
多年以后
当身上的枝枝蔓蔓,被彻底卸下
我会不会像它们一样,努力把自己站成
另一座高山
□刘为红
卸下浓妆
一棵开花的树
一棵结苦果的树
没有歧义。它们内心的陡峭
纤毫毕现。嶙峋在空中
摇动寒风,冻雨在怀抱
咔咔作响。你甚至听到
一个人末路的无助
但你深信,有些考验
必不可少。就像你抬头看见
一个接一个高悬的鸟窝
在它们赤裸的胸膛
有枝可栖
□晨叶
掉光叶子,每一棵
树都像简化了的汉字。
风在帮忙推敲
读起来,树与树之间
似乎少了一些病句
冬日装订不好
一本书,阳光成了散页。
当最后几枚银杏果
直接砸在地上
枝条,渔网式搜索
冬天的家底
还是没有找到一件事物
可以用来作隐喻
□谷玲玲
像旧宣上一缕墨色
它依然站在村前的高坡上
满树的叶子几乎落尽
像满村的人,离开故土迁往新城。
听惯了空屋子的风声,蜘蛛不断织网
树已不怕冷,就像从不怕孤独
万物都是同一个自己。
世界就是这样:来了,去了;记得的,忘却的
留下的,都是勇敢者
雪会迟一点来,鸟鸣更自由
新添一圈年轮,是岁月的涟漪。
时间里有数不尽的轮回
梦里依稀可见:那陌上新绿,春风吹拂
枝上开出白的、粉的繁花
那个人依然年轻,立在花树下笑
□郑兴云
它们已走到了季节的拐角
树叶一片片掉落
告别往日的青绿或金黄
露出光秃的躯干
像在天空这张宽大的纸上
写下的遒劲的汉字
我懂得它们蕴含的深意
听见了它们蜕变的声音
也闻到了幽远的气息
如同我在渐老的岁月里
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物剥离
以坐化的方式
让每个细胞在泥土中涅槃重生
□包明强
冬天的树,光秃秃
没有树叶的遮挡
它接受了太阳和月亮的窥探
偶尔一只鸟,落在风中树枝间
像一颗过冬的蒴果。
冬天的树,赤裸着身子
暴露在寒气砭骨之中
不忍心的霜雪,害怕冻坏了它
替它盖上厚厚的棉絮
并用慈悲摁进一个春天的梦。
冬天的树,看似冬眠
还是将那么多爱慕的手,伸向天空
在书写一年心得的日子里
把一个站立的思索
留在醒来时的枝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