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3版:广玉兰

元宵磕灰堆婆婆

□何美红

春节期间,百姓有“焚香燃烛,问岁事休咎”之俗。其中,以占卜农桑并占众事的元宵习俗迎紫姑,曾盛行于大江南北。而该习俗的南通版本就是磕灰堆婆婆。

翻阅吴浦云日记,几乎每年元宵都有关于“放烧火”“请灰堆婆”等民俗活动的记录。如1920年元宵夜,“邻人请灰堆神,带妇往看”等。但1928年2月6日(元宵),吴在“祭祖后曾与黄连生戏请灰堆婆”,结果却“未得”。所记无论请神成功与否,均可见该民俗在乡间流传之广。

南通一带的这个习俗,一般自正月十三“上灯”开始,中以元宵夜为盛,最晚“热闹到正月底为止”。其流程基本可概括为“请神、问卜、送神”三步。

首先是请神。取一只新畚箕,盖上一块青布腰布或当年村妇常用的青布头巾,在畚箕沿口正中位置插上一根筷子,到灰堆旁点香三支,口中念念有词地请灰堆婆婆上轿,然后将畚箕搀回屋内桌上,点上香烛,倒上枣茶或红糖茶,请的仪式便告结束。

次为问卜。这是最主要和有趣的一环。磕灰堆婆婆之初是先了解其身份,比如问她的姓氏,按百家姓自赵姓磕起,磕到其姓氏为止;还有问年龄,有一岁就磕一下;再就是测试其智商,如随机问在场某人的年龄等,若灰堆婆婆在这个环节乱磕一通,会被认为是“痴的”而送回。

传统农业要靠天吃饭,故进入正题多从雨水、年成问起,灰堆婆婆则以磕头次数作应答。大事问完之后便具体到个人:有问某孕妇怀胎是男是女的;有问新一年的事业前程的;有问小伙子、大姑娘姻缘的,甚至会追问到哪个方位(东西南北)及姓氏、属相等。黄贤(1911—1978,字幼松)《海门竹枝词初稿》中的“偷把心情问紫姑,来听女伴笑相呼;东家丫头年差小,私卜今年嫁丈夫”句,便是对磕灰堆婆婆这一场景的生动记述。

对人们提出的各种问题,灰堆婆婆多数会有回应,且其情商似乎还普遍较高,因为她所给的答案大多能令人满意。由于某些问题不能以磕数来表达信息,这就需要灰堆婆婆以写字等形式来给出答案,于是她就用筷子在平铺好的米上爬沙作字,这与扶乩的情形相仿。

末为送神。当问题差不多问完或围观者基本散去时,就该将灰堆婆婆送回原处,再请其下轿。整个过程至此结束。

关于磕灰堆婆婆的过程,通师学生孙悦清1935年曾有专文记载其见闻,兹选录如下:

用一个簸箕,簸箕上面放一个伏着的畚箕,然后在畚箕口的上面插一只筷子,说是代表她的嘴,畚箕蓄灰的外面突出处用蓝布手巾包裹着,并且还用美丽的花以及柏枝等装饰。装扮好了以后,点着香及灯笼,到灰堆旁边,并且有一人跪着叩头,嘴中还说着许多话,这叫做“约”。于是,有人看见一家灰堆有灯在旁,他们就知道在请灰堆婆婆,就大家去看。大概过了四五十分钟再去拜,问有没有上轿(即畚箕——原注),用两个铜子合着下掷,如果一反一正,就拿入家去,再焚香点烛地敬重着。停一刻,两个人对面的用两个指头相称地搀着,又一人在前面一拜一问的,问的大都是每年相同的:就是一人的才能,一家的人口,田禾的收成,世间的情事,以及一个人家内部的不和等的判定好坏,她都能知道……可是这一位神真灵巧,人家的好坏她都不肯说出,恐怕以后人们互相发生大事。过一些时,给她休息,用一杯枣茶,把筷子放入杯中,过一刻再问……大约各样做完,就送她回家,且要用黄钱、元宝烧着,把枣茶倒在灰堆旁空地上。

对于这个习俗,有人质疑“做手脚”,有人认为是迷信。上世纪70年代末的一个元宵夜,尚为少年的笔者到生产队张姓家中看热闹,曾带着怀疑去搀扶畚箕,对其在提问后磕头、写字时并不生硬、颇感神奇的动作有着亲身体验,至今仍觉不可思议。

当晚还有一个难忘的片段是“问字脚”,所谓“字脚”,代表的是小孩读书识字的能力,有一分“字脚”磕一下,以十分为最会学习。但磕下来的结果是,一位人人皆知的学渣孩童的字脚最高,一阵哄堂大笑,把这孩子尴尬得满脸通红。

当然,以个人感受而言,现场的参与者并没有把灰堆婆婆给出的答案当真,更多的是借题发挥地说笑逗乐。可见,就算这一习俗在起初带有一定的迷信成分,但随着社会的衍进和变革,它已成为一种节庆娱乐活动或纯粹的民俗仪式而存在了。而早在上世纪30年代,一份南通史料所记元宵前后“以请神为娱乐”句,说的也正是这个意思。

2024-02-24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64608.html 1 3 元宵磕灰堆婆婆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