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城市记忆

狼山观烧:当年的南通夜游盛景

□羌松延

“狼山观野烧,一年一度,为邑中盛举。”早年的元宵之夜,通地文人等多喜前往南山,登高远眺。如此年复一年,遂成璀璨盛景,即“狼山观烧”。

“狼山观野烧,一年一度,为邑中盛举。”早年的元宵之夜,通地文人等多喜前往南山,登高远眺。如此年复一年,遂成璀璨盛景,即“狼山观烧”。

流萤飞舞 江滨奇观

该景由来,盖因本地习俗“放烧火”(又称“野烧”“野火”)而起。1940年上海《金声》杂志曾刊文介绍:在许多沙土田区,到了元宵常有一种“烧火”,“就是在这一天日落以后,每个农人,两手各执干柴一束,燃烧起一端,晃动着在田中循环的来去,口中並念着吉利的词句,祷祝着自己田苗的茂盛。”该习俗“本无足观,但是在南通就不同了,因为南通离城十余里,一片平畴当中,却耸立着一座三十丈高的琅山(按:即狼山)……一到元宵,(人们)都要赶到琅山上去看‘烧火’,大有倾城而至之势,把一座琅山,变成了‘人山’一样。琅山上看‘烧火’,的确是一种奇观。”

“放烧火”为南通元宵乡俗,而登高俯视,其视觉效果更佳:缭乱平野上只见火龙在游,火光灿烂,恰如地上的银河。再加上烧火的噼啪声此起彼伏,农人的喊唤声彼喊此和,那真是气势雄伟,场面壮观。故通城中人,登临城东南文峰塔或江畔五山看“烧火”者甚多,并以登狼山人数最众,效果最佳。于是,每逢元宵,狼山脚下游人纷至沓来,车水马龙,山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狼山观烧”便成为本地一大特色夜景。

张孝若对此曾有记载:“到这一晚,城里的人就成群结队上山去,立在山上看下去,东一块西一块地起火,风吹火急,连起来烧成一片,农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手舞足蹈地高声唱山歌,这些情象,很有趣味。”而民国《五山日报》也有描述:

元宵节,一般骚人雅士多喜欢到狼山颠,去欣赏“野烧”的奇景。农民们大家持着火把,绕走田塍之间,嘴里喊出许多吉利的话,类如“别人家菜长得铜钱大,我家的长得盘篮大”等语,四野的火星,布满着大地,蔚成奇观。所以每年都有许多人上山欣赏。

夜色撩人 游人纷至

狼山观烧几多年,奇景壮观客接连。元宵夜登狼山,塔灯、月光、火光,映照出光怪陆离的光影效果,仿佛进入的是另一个世界。如此绝美夜色、震撼景象,曾吸引无数人前往夜游。媒体曾记下当天“狼山道上,途为之塞”的场景,如1929年《新闻报》载:“狼山游人极多,汽车络绎不绝,颇为热闹”。《时事新报》曾记1937年观烧“盛典之期,骚人墨客暨各界士女,登狼山游览者,为数甚夥,城山路上,大有车水马龙之概。”

想当年,南通夜空明月如盘,大地上火光点点,如火龙游动,又似流萤飞舞,再加上粗犷的呐喊,此情此景,煞是动人!为一睹风采,宣统二年(1910年),张謇曾与“退翁、厚生同至狼山观烧,仁儿、怡儿偕”。一年后,应寺僧近岸法师之邀,张謇偕张詧、江谦等人再赴狼山观烧。

除了张謇等人,不少民众甚至机关团体也爱赶这个热闹。1916年元宵,就读通师的吴浦云晚膳后与其同学“南行里许,观野火”,同时曾记该校“职员已至狼山观‘野火’矣。”1933年元宵夜,时任南通县长张栋柬邀各界人士前往狼山观烧,并在望海楼举行盛大宴会。1948年元宵日,南通各报社、通讯社编辑记者曾“往狼山举行聚餐,並观赏烧火,以资联欢。”

观烧盛景还吸引了大江南北的夜游者。1922年元宵当天,上海《时报》记者赴狼山观烧,曾记“登临山顶,俯视四周,但见黑暗之中火光如豆,星罗遍野,村歌迭唱,殊可观也。”

“狼山观烧”久负盛名,被游客誉为“南通奇景”。虽曾有人以画作记录,却未见留存,只能凭当年的文字一窥盛况:

这一天的下午,在太阳未曾落山的时候,琅山上已挤满了人。等到太阳刚刚落下山去,夜的黑幕渐渐展开的时候,就会望见远远的、三三两两的星火在田野里,高低上下地晃动着,一会儿,火光蔓延遍野,光烛霄汉,蔚为奇观。假若是一个晴朗的元宵,这种奇景,可以延长到两三小时之久,然后才渐渐地恢复了平静的大地。这种景象确是他处所不能看到的。

文人雅士 吟咏不厌

“狼山观烧”吸引了游客纷至沓来,也留下众多文人雅士的足迹。尤其对长期沉浸在这片温婉、幽静环境的本地文人而言,这气势磅礴的豪迈夜景,成了他们吟咏不厌的对象。

“五山观烧狼为胜,纪胜争传张范诗。未觉昔贤成往事,登临诸子宛同时。”由瞿镜人的《题狼山观烧图》可知,他对张謇、范伯子的五山观烧诗最为推崇。范诗《狼山观烧感赋》作于1901年,此诗前半篇生动逼真地描写了野烧景象,同时记录了百姓喃喃祈祷“他人有菜小如钱,吾侬菜若筐之钜。蟊贼尽死人则肥,如此云云咒田祖”的土谣,真实反映了村野小民的心声。后半篇写其感受,而“百姓身家不可侮”句所蕴含的民本思想,则是诗人生命深处儒家情结的体现。

1905年元宵,张謇约诗友许鼎霖、孙宝书等至南山观烧,并追忆起刚刚去世的挚友范肯堂(伯子),赋诗《与勖臧久香敬铭登狼山望海楼追悼肯堂梅孙》,表达对亡友的怀念之情。

晚年张謇“常常约了友好,到那晚,登楼欣赏赋诗”。1926年元宵,他邀吕道象等诸友人往马鞍山观烧,后赋《观烧行我马楼同吕章二王高刘诸人》:“元宵观烧狼山麓,田火之遗礼成俗。……嘻呼掣火风,浓淡卜潦旱。叫剧村儿欢,舞多壮夫倦。”

钟情于此并留下诗篇的不止张范二人。民初某年元宵,徐昂与顾贶予等人登狼山观烧,在准提庵酒罢“遂赋长歌”:“元宵灯火沈远空,化作金铓万点红。初若寒磷幻明灭,份如流萤散迷蒙。疏忽四周光灼烁,燎原烈炬焰熊熊。惊看奇彩炫人海,极目银花著莽丛。”

众多为这奇景所动而吟咏的文人雅士,留下了一幅幅充满诗意的画面。如1927年“我苗”的诗句“初若渔火明,两三出江驿。斯须看渐繁,祝融方置弈。倒洒流天星,横飞骇电激。燎原势已成,东眄莽无极。”“金龙阵蜿蜒,朱雀飞络绎。百琲照乘珠,千片夜光壁。”习位思的“万点繁星动杳冥,银河倒覆青天坠。远闻人语在下方,烽火军声杂沓至。耳际风传若有辞,秋来种稻皆双穗。蚕肥豆美先自豪,人类同心富希冀”等句,更是有声有色,形象记录了当年盛况。而白一浮等人1932年的观烧唱和也颇为精彩:“历乱繁星脚底浮,村氓只自祷丰收。海涛西上狂如许,隔岸今宵火更稠。”“诸村男女齐声唤,宁识山头冠盖稠。”就连狼山名僧苇一也忘情吟咏出“江上腾腾夜气浮,连天星火望中收”等句,让我们得以领略夜幕之下火光烛天的那番盛景。

2024-02-28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65049.html 1 3 狼山观烧:当年的南通夜游盛景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