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亮

在南通博物苑里有两件馆藏珍品——子玉算盘。两把算盘为珍贵木材榉木所制，制作精美，构思奇特，算盘上镌刻有制作者“子玉”的款识。数百年岁月的时光包浆，隐隐发出光芒。其中一件算盘硕大无比，共有49档。该算盘下框标了由“万”至“万万秭”的数位名称。在最大数“无量数”之上又加了一位，取名“周复”，在小数“净”之后又加了“太素、太始、太初、太极”四位，集数位大全在中国已知算盘中极为罕见。而另外一件算盘则更为奇特，虽只有25梁，但上为四珠，25框梁上四珠框刻有万万进制的从“太一”至“无量数”的数位及进位关系。算盘边框上刻注“自亿以往满万万则进位，大数也。万万曰亿，盘上格第一轮珠拟之。”

发明、制作、使用这两把奇特算盘的主人是晚清名臣周懋琦。这两把算盘见证了周懋琦在晚清的风云际会，但可惜的是两把子玉算盘的用法已经失传，现已无人会用。

周懋琦任台湾知府期间清苦忠直

周懋琦（公元1836—1896年），字子玉，号韩侯，年幼时其父亲经商，一路漂泊迁往通州（今江苏南通）定居。周懋琦住在南通西南营掌印巷最东边的院子里，当时跻身仕途，一路升迁到福建巡抚、浙闽总督、按察使衔分巡台湾兵备道的通州人徐宗干回到家乡操办团练，非常欣赏周懋琦的才干，将其带在身边，并不遗余力地举荐周懋琦，令其步入仕途。周懋琦为官以“清苦忠直”自励，三次登上台湾岛，先后两次任台湾知府，台湾百姓对周懋琦极其爱戴。同治三年（1864年），周懋琦协办军务有功，被奏任擢升福建候补知府，至光绪八年（1882年）其父亲去世而丁忧的近20年时光里，其仕途都在台湾府和福宁府之间。

在任台湾知府期间，周懋琦带着这两把算盘，兴修水利、修筑道路、修城池、造炮台、尚祀典、注重安抚台湾少数民族百姓，受到“心精力果、识裕才长、操守清廉、士民爱戴”的好评。

同治十三年十二月除夕，周懋琦在台湾修成安平第一桥。并亲自撰文记录。文中周懋琦写道：“台湾南北大溪数十，夏秋暴涨，行人苦焉。余以绌于费，未设法以济之，愧矣！然余心则滋感矣！”拳拳赤子之心跃然纸上。虎头埤水库是台湾的游览胜地，数百年以来直至今天仍然承担着水利灌溉的重要责任，至今仍滋养着周边的芸芸众生。这个台湾第一水库就是由他主持建设的。周懋琦还主持修建了安平小炮台，炮台为花岗岩石交错叠砌而成，炮台后方设有地下弹药库。炮台地面为油面砖，炮台有多处射口。为了怕水浪入侵，射口设有栅栏以挡水患，此炮台连接了小炮台与红毛城炮台（今安平古堡），形成线性的防御体系，在当时发挥了积极的防御作用。光绪四年（1878年），周懋琦任台湾知府，写给父亲一封家书，信中详细描述了在台湾参与“开山抚番”的经历，信中写道：“一生只剩皮与骨而已”“刻下亦无分文也”。其在台任上的清苦忠直可窥见一斑。

同治十三年（1874年），“牡丹社事件”在日本爆发，日本宣称琉球是其属邦，并大举进攻台湾岛，意图吞并琉球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桢受清政府委派赴台全权处理交涉，周懋琦时任台湾知府，也一并参与了谈判。谈判结束后，清政府意识到，疆域界址口说无凭，需要地图资料为证。于是，周懋琦主动带领福州船政局的一帮学员，开始对台湾进行实地测绘，制作成较为完善的地图。周懋琦呕心沥血地写出了《全台图说》。《全台图说》较为完整记录了台湾的疆域边界区划，就如何更好地治理台湾提出了看法。其中关于“钓鱼台（岛）”的一段记述，称“山后大洋有屿名钓鱼台，可泊巨舟十余艘”，实证了钓鱼岛是中国领土。这是佐证钓鱼岛为我国领土的最早官方说法。这段珍贵史料至今仍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海峡两岸均高度重视。以往也曾经有很多地图上标注过钓鱼岛的位置，但基本都是示意图。《全台图说》则是通过测绘制成，数据精准，对厘清领土争议起到“有图有真相”的实证效果。

两把子玉算盘随着周懋琦漂洋过海

离开台湾后，周懋琦带着他的两把算盘就任福建船政提调，福建船政前、后学堂于1886年选派学生24名，北洋水师学堂选派学生10名，组成留学生队伍，周懋琦为在华监督、斯恭塞格为洋监督，在其二人率领下赴英、法等国学习，两把子玉算盘随着周懋琦漂洋过海，1890年学成归国。三批留欧学生回国后，为近代中国制造舰艇和管驾兵舰做出了杰出贡献。

马江海战中福建海军全军覆没，船政大臣裴荫森痛定思痛，决心制造钢甲舰。试制方案提出伊始，遭到各方反对。船政提调周懋琦同留学生们一起保证，确有把握造出此类军舰，如果糜费工费，他们愿意一同科罪。造船经费大约需要130万两，请朝廷予以解决。这个奏折被用轮船送到上海，向北京递送了五百里驿传的急件。

得到同意建造的消息，周懋琦带领中国科技人员和工人绘算图式，设计制造，在制造过程中，没有使用外国工程技术人员，周懋琦殚精竭虑，相传经费预算使用安排都是由他借助两把子玉算盘完成的。平远舰是中国船舶工业制造的一艘全钢军舰，代表了当时中国船舶工业的最高水平。

而此时北洋水师的主力舰，全部从德、英两国购买，只有“平远”号是福州船政局生产的国产巡洋舰。其工艺标准、舰型、制造水平等，超过了原先建造的军舰很多。

“平远”调入北洋海军后，任命李和为管带。在1894年9月17日的黄海海战中，“平远”舰虽在较后的阶段才参与海战，但作战勇敢，两次命中日本联合舰队旗舰“松岛”号，其中一颗炮弹击中左舷。从其士官次室穿入，“松岛”号水雷长事务室、左舷鱼雷发射管、油漕及主炮机件均被炸坏。另一颗击中左舷中央鱼雷室上部，炸死鱼雷发射员两人。

在江苏南通西南营的周懋琦旧宅敞厅后门的门板上，刻有一副对联“莳花续放出头地，种石要力定脚跟。”两把子玉算盘也静静地躺在南通博物苑，这副对联和两把伴随他一生的子玉算盘也许是他“清苦忠直”为官生涯的最好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