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城市记忆

江片石晚年寓上海辨

□赵一烽

江干,字片石,乾嘉间皋东诗人,生于1739年,卒年不详,因资料缺乏最终归宿成谜。有种说法是江片石晚年寓于上海,困顿度日而终,地方文史界对此一直有争议。

追根溯源,这种说法大约最早源于清代王豫《群雅集》卷十:“片石偃蹇海上,苦吟度日。” 王豫,镇江丹徒人,监生,乾嘉间诗人,辑印《群雅集》《江苏诗征》《京江耆旧集》《于喁集选》等,保存了许多湮没不传的诗人姓名和作品,《群雅集》内恰记录了江片石的信息。民国年间有佚名学者记载:“江片石……苦吟海上度日,其诗亦有东野风味。”民国时的“海上”确指上海。《掘港镇志(2007版)》载:“江干……晚年在上海艰难度日而终。”这样一来似坐实了江片石流寓上海的事实。

上海别称海上,汉代的《越绝书》载:“娄东十里坑者,古名长人坑,从海上来。”娄县为秦始皇时期所设,辖今昆山、嘉定、青浦、闵行、上海市区等。上海为长江泥沙长期积淀而来,故有“从海上来”之说。明代陆深《春雨堂随笔》:“予家海上,园亭中喜种杂花。”陆深,文学家,南直隶松江府上海县人。鸦片战争后,上海开埠,大量文人聚集于此,中西文化交流,逐渐形成“海派文化”,晚清民国有“海上画派”“海上文人”,书法篆刻家赵宗抃自云:“卖文鬻字于海上。”

嘉庆三年(1798年)江片石《片石诗钞·自序》写于萍香书屋,萍香书屋又叫萍香堂,位于掘港北街武庙东,也就是1798年江片石还在掘港。他去世后女弟子熊琏专门写了一篇《满庭芳·追怀业师江片石先生》,熊琏卒于1820年,说明江片石最晚在那时以前去世。那江片石1798—1820年会流寓上海吗?《片石诗钞·自序》写道:“目病几盲……每省试必病,而功名之路绝矣”,可见嘉庆三年前江片石身体状况已不佳。一个体弱几盲的人孤身去上海,难道是投亲靠友?江片石中年后孤独一人,目前没有资料显示他在上海有朋友,在掘港至少还有吴鹏孙、吴寿民父子的照顾,衣食饱暖。熊琏著《澹仙诗话(卷四)》写道:“吴苍崖孝廉与片石先生为至友。先生殁,孝廉哭以诗云‘岂有黄金留贾岛,终教白屋老方干。’ ‘一编诗了前生事,四海人传死后名。’‘清夜思公惟有泪,白头知己更无人。’”足见生死交情,不徒音节凄婉。江片石去世后,吴鹏孙还写诗悼念他,说明吴照顾江时间上还是有可能的。另外,要证明江片石流寓上海,如果能发现哪怕一首在上海作的诗亦可,可惜目前还没有一首“偃蹇海上,苦吟度日”的作品。

古人称海边之地为海上,《吕氏春秋·恃君》:“柱厉叔事莒敖公,自以为不知而去,居于海上,夏日则食菱芡,冬日则食橡栗。”《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公孙弘)家贫,牧豕海上。”凡此等等,显然这些“海上”都不是现在的上海,而是山东沿海。掘港之名由来已久,有蠙山、玭山、掘浦等多个别称, “海上”之名少有提及。也不奇怪,古时掘港三面环海,也可称“海上”,王豫说的“海上”就是掘港,只是没有上海出名,近代“海上”之名为上海所专用罢了,江片石流寓上海的说法完全是今人对古语“海上”一词的误读。笔者小时候家里有民国梅兰竹菊四挂屏,落款“海上渔人”,老人说是掘港北街上一画匠所作。

综上,江片石晚年应并未寓于上海,并且是在掘港终老的。

2024-05-22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73586.html 1 3 江片石晚年寓上海辨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