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鸿飞

我出生在20世纪70年代初期的农村，那时粮油还是计划供应。父亲是个泥瓦匠，“灾年饿不死手艺人”，母亲因此嫁给家境贫寒的父亲。听奶奶说过，父亲每天早上经常只喝一点稀粥就出去打零工，怕多吃了其他人没得吃。因为营养不良，母亲奶水不多，我经常被饿得哇哇大哭。可能就是那时哭坏了嗓子，断送了“歌星”前途。

大概我哭得太凶，父亲有次就在途中买了两斤云片糕挂在自行车车把上，准备晚上回家熬给我吃。那年代吃云片糕算是“轻奢”行为。到工地后，父亲同事发现了云片糕，就偷偷取下藏起来。及至下午，同事开玩笑说“赵师傅客气，买了云片糕给大家吃吃。”大家起哄应和。父亲这才发现车把上的云片糕不见了，突然就急了：“不要开玩笑，我伢儿晚上等着吃呢！”大家一听是给孩子吃的，忙把云片糕还给父亲。据说父亲就这样想方设法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

父亲平时沉默少言，唯一话多的时候，就是喝了老酒后。记得刚参加工作那年，学校召开青年教师家长座谈会，我告诉父母，会上家长要发言。母亲让父亲去，父亲同意了。毕竟儿子当上教师，在村里也是光荣的事。为了让父亲能够多说几句，在晚上座谈会前，我请父亲下了馆子，特地点了一斤黄酒和几个菜。父亲喝得也高兴。本以为到座谈发言时，父亲会像平时喝酒后那样侃侃而谈、滔滔不绝，哪知父亲接过话筒后，就说了两句话“……孩子还很年轻……请学校多培养…………”会场一片寂静，只听见话筒里传出父亲紧张的喘息声。大家等了一段时间后，校长发现父亲不说了，就带头鼓掌化解了尴尬。现在想想，那是父亲为完成儿子的任务，人生中第一次在正式会场上勇敢发言。

如今，老家已拆迁，父母都搬进安置房、拿上了退休金，日子过得挺好。只是母亲因患糖尿病双眼失明，平时都由父亲照顾着。一般情况下，父亲都不打电话给我，怕影响我工作。今年我假日回家，父亲告诉我，前些日子家里的仙人球开了十余朵花，他用手机拍下等我回来欣赏。我知道仙人球花期短，但非常漂亮，忙找到视频看。这是何等高贵的花呀，我好像隔着屏幕都闻到花的清香了！仙人球花语寓意着生命的顽强和吉祥如意，让人不由得更加喜欢。

看着花儿，又看看一旁年过八旬、满头白发的父亲，我不禁感慨：父亲虽已老，却依然还在为我遮风挡雨，还在与我分享生命中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