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谔
梵·高的了不起处在于不但能画目力可及处,更能画常人不能见和未能感受到处,即画出他的“心之所见”,因此他的画独特、丰富而阔大,既是会通后的“自然”,又是最真切朴素的“人世生活”。
油画《咖啡馆》,画面上三三两两的人不是主角,嵌于蓝宝石色夜幕上的星星与橘黄色灯光笼罩下铺于街面上的鹅卵石才是。在他人眼里,星星和鹅卵石是静态的,在这里不但有了动态而且还有了表情。很显然,动态与表情来源于画家独家的感觉体验,是 “心化的自然”。有性格的风景才是活的风景,活的风景才当得起“艺术”二字。油画《海边渔船》,作为主要描绘对象的船,无论是搁浅在海滩上,还是泊在海面上,都是静止的;作为背景的云彩与海水,则旋转回响不已。油画《麦田》,麦子浓烈的黄色,甚至把天空也染成了金色。梵·高在一封写给他弟弟提奥的信中说:“我要使我的素描画得更加潇洒……毕沙罗说得对:‘你必须大胆夸张色彩所产生的调和或者不调和的效果;正确的素描,正确的色彩,不是主要的东西,因为在镜子里实物的反映能够把色彩与一切都留下来,但毕竟还不是画,而是与照片一样的东西。’”“大胆的夸张”就是大胆的想象,就是艺术家主体意识的大胆介入。“潇洒”是以丰厚的艺术思想以及骆驼一样能负重的情感为基础的,否则就是“轻薄”。
最近看了一批入选全国美展的画,许多画面上的景物无论是实有的还是拼凑的,都看不出有画家真切的主观感受的加入。画家们的色彩功夫、造型功夫确实不错,却被小用为画照片的“工具”。
艺术的魅力来源于真实。艺术的真实是穿透事物真相后融入艺术家主观意识再造的结果,有自由的随想与幻影,拓宽了审美的维度,创作之“创”的原旨即在此。艺术的真实与现实、事实已经拉开了距离,由“物理真实”变为“化学真实”,但仍不脱离“情理”二字。
艺术的魅力也来源于“家常”。“家常”就是世俗的日常生活,平庸、琐碎,是“烟火气”。可信而不离谱是艺术“家常”感染人的先决条件。满足表现生活“家常”,那是“流水账”,是庸常。艺术的“家常”与生活原本相比需要有一点“独特”,就是熟稔中的“生”,它们本来就存在,只是未被发现并加以艺术表现。书法艺术中的“书贵熟后生”讲的是同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