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3版:阅读

民间书法也有趣味

□小茹

同学去南京西路上的“福和光酒家”吃饭,回来后告诉我,酒家之名“福和光”三字系白谦慎所题。

白谦慎,曾在耶鲁大学艺术系研修过书法,对书法自可抒一家之言。1987年开始在美国教中国书法。1994年,在耶鲁大学开了一个学期的书法课。1997年到波士顿大学艺术史任教“中日书法的理论、历史和实践”。

《与古为徒和娟娟发屋》是其于2016年出版的随笔集。“与古为徒”是吴昌硕于1912年为波士顿艺术博物馆写的一块匾。所用字体为篆书。“娟娟发屋”则是重庆一个理发店的招牌。白谦慎借此两幅作品,引领读者思考书法学古与今的关系。

首先从吴昌硕的“与古为徒”来谈中国传统文化中普遍存在的崇古现象。在收藏古物方面,“好古之心中外一致”,但中国的艺术家更为自觉地把古典的艺术作品作为艺术学习的经典,在书法艺术上尤有体现。

书法谱系先有以二王为中心的“帖学”,后有碑学,两者互相磨合与消融的关系一直是主流。只是后来当康有为认定的“穷乡儿女造像”之类的铭刻之迹也被纳入书法学习的范本系统,碑学才和传统的名家谱系的帖学发生冲突。此外,金石学在清代的复兴,是碑学兴盛不可或缺的学术文化背景。金石文字保留了第一手的原始史料,可资考订经世之用。

傅山是比较早在笔记中记载自己对非名家的“不规整、有意趣”的书写表示激赏的艺术家,由此将读者引向对当代非名家书写的关注。白谦慎认为不必事事“与古为徒”。古人曾做过的事,今人不必非要模仿;反之,古人失败的尝试或者没做过的事,今人也完全可以做。

书中第三章“娟娟发屋”写得尤为可爱、好玩。白谦慎从上世纪90年代初广泛收集当代民众有意趣的书写,走到哪拍到哪,尝试用专业性的角度去分析日常生活中“民间书法”的美学价值,比如用毛笔写在马路旁电线杆上的广告,或是房屋墙上的标语,或者建筑工地的牌子、面馆的招牌等等,而促使他写下本书的源头,是2001年在重庆青木关见到的一块招牌——娟娟发屋。

“娟娟发屋”四字像是素人无意识模仿美术字来书写,带着自然的审美创作的意识。这块招牌写在三合板上,既简单又土气,却不失质朴的意趣,引起白谦慎的注意,并停车下来拍了照。他认为这是一幅有趣味的作品,介于美术字和毛笔书法之间,为观众留下巨大的想象空间。借用傅山的观点,此幅非名家的“不规整、有意趣”的书写值得欣赏。而如今的书法家为何不学当代的“民间书法”,是不是摆脱不了“与古为徒”的思路?白谦慎就此提出自己的疑问。

本书第四章“外国人汉字书写的启示”也颇有意思。白教授在美国教书法时,常有一些外国学生来听课。由于他们没有汉字基础,对中文的结构稍有了解后,就观其大略信手写去,因此常与白教授提供的样本之间有比较大差别。但这种初学者无意间的“创作”,有时竟会让白谦慎感到有一股中国名家的风范。白教授还将不同初学者对同一样本临摹出的不同效果进行对比,以此来讨论技法的习得和与生俱来的趣味之间的张力。

中国文字演变的过程,是篆书、隶书早于楷书、行书、草书。除临摹楷书外,白谦慎还尝试让外国学生临摹篆书、隶书。由于不识汉字,外国学生书写汉字时常遗漏笔画。实际上,在中国古代文字遗迹中,也常有此现象。漏掉笔画的字固然是错字,不过在特殊文化环境中,也为欣赏平添了一种意趣。

第七章讨论的是“无古无今”的书写,即如果不看纸张、墨色等物质属性,仅仅根据书写本身的笔势和结字特点,无法判断它们写于什么时期。白谦慎借用一位孩童练字的作品(没有追仿古代名家,因此有了“无古无今”的特点),图文并茂地进行分析,少年长大后的作品比之童年的作品,天真烂漫的意趣显然越来越少。

第八章讲到“敦煌学”和“敦煌书法”。敦煌学如今已是国际学术界的一门“显学”,敦煌文书成为研究古代书法的重要资料。白谦慎认为敦煌藏经洞里的文书,有些是出自训练有素的写经生之手,有些则是技法水准并不是很高的初学者的习作。

由于白谦慎先生本职是教授,这本书感觉像是学术论文,阅读是有门槛的。好在书中插入了很多图片,可以对照着图片阅读文字。书的末尾,附录了很多白教授平时所摄的“民间书法”作品。这些图片稀释了学术的枯燥,故而阅读过程中也时有意趣之感。在白教授看来,生动的民间书法是有审美价值的。而对我这个刚入书法门槛的来说,获得的启示是除了临摹经典古代碑帖外,还应多多留意身边有趣味的民间书法。

2024-08-25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82732.html 1 3 民间书法也有趣味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