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木

老毕的家在如东县孙庄村小区。这个小区住的都是纯农户，老毕是从城里银行退休的，他家的院子常常会弄出与众不同的动静来。一般人家的院子多浇成水泥地，用来做晒场，老毕家没有粮食晒，他把院子全种上各种花卉草木。大伙儿很有点看不惯：那些花呀草的下面，可是躲藏蚊虫的地方呢，到了夏天，他不把这些花草搞掉才怪呢。然而，夏天里并没有出现大家期待的场面，老毕一家外出旅行去了。

今年春上，老毕在他家的西院墙脚种了几棵葫芦，夏天开出一院墙的小白花，秋天小白花变成了一个个细小的葫芦。

看老毕家的葫芦，我脑子里跳出许多关于葫芦的记忆，尤其是祖父给我讲的那个古老凄美的故事：孟家种的葫芦藤蔓爬过墙头，在邻居姜家院子里开花、结果，结了一只硕大的葫芦。葫芦成熟后，蹦出一个美丽可爱的小姑娘来，孟、姜两家为此争得不可开交。最后，经过众乡邻们劝解，他们商定小姑娘同属两家，并由两家轮流抚养成人，她就是后来哭倒八百里长城的孟姜女。那时的我，也希望祖父能种出一棵葫芦来，让藤蔓也爬到邻家院子里去；盼望剖开葫芦时，能看到里面也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娃……

葫芦不仅带来自然美，它与人们的情感也有着紧密的联系。在我国传统文化中，葫芦被认为是一种象征长寿和幸福的吉祥物。它常常被用来表达人们对家乡、亲人和朋友的思念和祝福。古代吉祥图案中有不少关于葫芦的题材，如“子孙万代”“万代盘长”等等。葫芦的谐音是福禄，其形体优美、色黄如金，成了人间美好愿望的寄托。人们喜爱葫芦，还因为它不择土壤、不讲究生存条件。它的藤蔓沿着棚架向上蔓延、攀爬的高超本领也是令人羡慕的，一棵葫芦藤能结出几十个葫芦来，这恰恰又契合了传统中希望子孙繁盛的心理。

老毕告诉我，他家院墙上的葫芦花，常引来许多蝴蝶，也招来几个顽皮的孩子到葫芦花下捉蝴蝶。孩子们将身子藏在葫芦藤下，用手轻轻摇动葫芦花，蝴蝶见到花动，便兴奋地飞将过去，将长长的触须探进花蕊中间，这时，藏在藤下的孩子迅速把手伸过去，将花朵捏住，猝不及防的蝴蝶束手就擒……

葫芦花谢不久，细小的嫩葫芦便从叶片间探出头来，起初，绿绿的小葫芦身上长满了茸毛，胖乎乎的样子十分可爱。在孩子们一天天的探视中，葫芦慢慢长大，不声不响地改变着颜色，直到由青绿完全变为白色，这时候，葫芦要成熟了。

宋代张继先有《点绛唇·小小葫芦》词：“小小葫芦，生来不大身材矮。子儿在内。无口如何怪。藏得乾坤，此理谁人会。腰间带。臣今偏爱。胜挂金鱼袋。”诗人将普通的葫芦描绘得有了诗情画意，现在，这诗情画意就藏在如东乡间一个个寻常百姓的庭院里。

老毕家的一墙葫芦，在秋光影映下，令人叹为观止。那葫芦虽然是同一品种，但有大有小，有长有短，有胖有瘦……它们的形体基本一致，上下两个大肚子，中间是细腰，上面的肚子比下面的略小一些。眼前墙上的葫芦藤蔓还青绿着，但藤上的葫芦已经定型。我有点后悔，怎么早点没想到在葫芦上刻字呢，不然，现在这葫芦已经是一件件艺术品了。老毕安慰我说，这个不难，明年我还种葫芦，到时候你早点来，任你在葫芦上施展才艺。于是我们相约，来年老毕还种一墙葫芦，到时候让我当一回“艺术家”。

拥有一个葫芦，也就拥有了一份福禄，何况老毕有一墙葫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