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城市记忆

沙元炳与郭仲达 撰刻铭文思亲人

□彭伟

古人不及今人幸运,有个人档案可寻,仅有部分富庶人家、书香门第,亲朋会为逝者撰写铭文,这往往成为了解逝者生平为数不多的第一手史料,具有相应的文献价值。传承地方历史、弘扬地方文化,铭文铭石的作用,不可小觑。近年来,笔者屡屡有幸拜观有关如皋乡人的铭石。其中一块为如皋晚清翰林,实业家、教育家、诗文家、藏书家沙元炳(1864—1927)既撰又书的铭石——《子妇何詠藼墓志铭》。

沙宝臣、沙元炳父子,逝后均下葬林梓河东戴港。多年前,沙元炳墓地遭到破坏,最后仅余两石,其中一石正是《子妇何詠藼墓志铭》。此石丢在附近一所庙前。那年夏天,有人来到如皋,寻到博物馆,希望捐献此铭。博物馆人员请他携石再来。此石不小,长45厘米、宽44厘米,又很沉重,运输不便。来人不愿费钱费力运送铭石,便廉价售予私人玩家。约在2022年,友人思晨获悉《子妇何詠藼墓志铭》的下落。由此,我有不虞之喜——获赠《子妇何詠藼墓志铭》拓片。

何詠藼(1885—1916),清赠安徽候补通判何若霖小女,21岁嫁给沙元炳长子沙进为妻,贤惠淑德,于沙家家政贡献良多。她还是上海市政府原副市长沙麟的祖母。她离世后,沙翁于悲痛中撰写此文,后经人整理,录入《志颐堂诗文集》。两种文本,稍有差异。《子妇何詠藼墓志铭》刻有著者署名:清赐进士出身翰林院编修沙元炳撰并书。铭石上的铭文为沙元炳手泽——其字小楷,颇为端庄清雅。此外,正文又有一字之别。沙翁唏嘘:“余虽未甚老,病与衰谋,吾又安知能终抚吾孙,及见其成立如吾儿时邪?”《志颐堂诗文集》版本作:“病与衰并。”谋字富有想象力,仿佛病魔与人衰不谋而合;日后改为衰并字,较为客观。不过此句,尽显沙翁的担忧,儿媳已去,自己已老,孙辈由谁抚育成人呢?螽斯蛰蛰,瓜瓞绵绵,素为古人视作延续家族的关键。不幸的是,沙元炳另撰《沙迎妻顾合窆志铭》,他的仲子沙迎离世时,年仅十七岁。沙翁暮年,久郁成疾,过早下世。坊间传闻,源自编纂县志,沙翁积劳成疾,以至病逝。此说过于片面。从铭石及《志颐堂诗文集》诸文所述,家谱未能续修,以及痛失亲人——白发人送别黑发人,也是沙翁忧郁成病的原因之一。

像沙翁一样,如皋文人郭仲达(1887—1945)也为痛失晚辈亲人撰文。数年前,如城改造,我有缘购入一方铭石《承庆葬铭》。此石长37厘米,宽35.5厘米。四端刻有波浪形花纹,颇为优美。刻者倪景山时有名气,不仅善刻墓石,而且精雕梨枣。此铭精短精美,连题录下:

《承庆葬铭》如皋郭雍南撰 南通徐鋆

亡婴郭氏,承庆其名,雍南众子,寿和所生。生岁逢午,殇年值酉。春腊凡三,夏秋四有。始生之日,憙亦弗加。及其既殇,靡思匪遐。兰质槿寿, 矧在余爱,以铭以藏,千龄勿败。

如皋倪景山刻石

据此铭文,郭承庆为郭仲达(郭雍南)孙子。他生于庚午年(1930),卒于癸酉年(1933),年仅三岁夭折离世。“千龄勿败”,只是郭仲达的美好愿景。书商售石于我时,铭石中间已经裂出一条长线,殊为可惜。不过铭石的存世,除去亲情可赞,还有友情可言。徐鋆,字贯恂,号澹庐,南通籍诗人。他是郭仲达的好友。徐鋆喜好收藏古币,常请友人同赏。郭老作有《题澹庐品泉图》:

轻重关兴替,一钱殊可观。品希如赵璧,文古诋殷槃。屋角花犹少,窗心月共刓。何当同皕竟,把玩拾前欢。

有感两人情深,铭石书文俱佳,我嘱托寓居通城的西泠社员李夏荣道兄拓印此铭(见下图),并题端:《承庆葬铭》,名士郭仲达哀其孙殇作。甲辰四月于雉水,草虫之居主人应彭伟之倩,夏荣题耑。

经此题写,书印俱美,通如两地的文人情谊,又得到了延续。

2024-09-19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85233.html 1 3 沙元炳与郭仲达 撰刻铭文思亲人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