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兰
我被手机控制住了!或者说我被虚拟时间控制住了!
我离不开屏幕,那亮得晃眼的手机屏幕像魔鬼一样攥住了我的心魔。我随时关注微信的红色数字的提示,一遍遍下拉以获取最新的新闻,不错过每一个短信或者邮箱的提示音……如果手机是深渊,我就是那个整日凝望深渊的人,直至被深渊凝望。
其实手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大把大把时间的流逝,从一条条新闻,一个个短剧,一段段视频中匆匆逝去。人家朱自清最多能感受到时间从洗手的脸盆里、吃饭的碗筷中流逝,而我却被一个连通世界的巴掌大的屏幕攥住了身心,我成了手机的奴隶,电子产品的附庸,短视频的拥趸。读过美国媒体文化研究者、批判家尼尔·波兹曼的《娱乐至死》,其中经典的一句名言,现在想来让人警醒:毁掉我们的不是我们所憎恨的东西,而恰恰是我们所热爱的东西。
彻悟,决定高举“在场主义”的旗帜,用在场的时间来抵御空虚感与荒诞感。
有时间时,躺草坪上看看天。看云朵飘移,看蓝天呈穹庐,看鸟儿飞过……从天上看人间的隐喻,从空间看时间的流转,从有限看无限的玄妙。静观,让我反向走进自己,在天人之间寻找本真的自己,回归自己的渺小,体悟生命的短暂。顾城说: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而我,看天时很近,看周遭时却感觉很远。因为天空已经入住心中,宇宙中尘埃的我,早已与时空同在。
有时间时我会看看花。“三只牛吃草,一只羊也吃草,一只羊不吃草,它看花”,这不是简单的识字课本内容,而是最生活化的哲学。那个“看花”的羊,超越了一朵花,超越了一顿美餐,它是智慧的灵物,是超越人生意义的特立独行者。王阳明驳斥朋友的“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一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的颜色一时明白起来。恰知此花不在你心之外。”于是,天下所有的草木皆是我们内心的投射,“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非花,草非草,万物皆是我们参悟之物。
文学流派“在场主义”盛行多年,很多作者不得其要领。所谓“在场”,就是去蔽,就是敞亮,就是本真。作家们主张“面向事物本身”,强调经验的直接性、无遮蔽性和敞开性。认为散文写作“在场”的唯一路径是介入,介入就是“去蔽”“揭示”和“展现”。而倡行“在场时间”,就是要从屏幕前抬起头,停止看表,用心去寻找生活的真实模样,用心去寻找生存的意义。
我们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把时间留给玩耍的孩童,把时间留给忙碌的爱人,把时间留给垂垂老去的父母。在亲人面前,我们身在,心在,当下的时间互相拥有,不被过去侵蚀,不被未来焦虑。我们只活在当下,有爱意在周围环绕,有温情在眼神中流转,有幸福在一举一动中流露,我们只需要“在场”。
艺术家玛丽娜2010年曾在纽约进行一个行为艺术表演。她坐了七百多个小时,与1500个陌生人平静地对视。可当一个男人出现后,雕塑般的她突然颤抖了起来。那是她爱过12年的男人——尤列。他们流泪,握手,深情地注视着彼此眼睛。然后,一分钟到了,男人起身离开。真正懂你的人,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唤起你内心的波澜。而这样的爱与悸动,虚拟时空却无法成全你,唯有真实的人,真切的眼神,真诚的爱意,才能成就这最感动的当下。
娱乐化的时代,虚拟留给我们的也许是更深的孤独感,屏幕只是个镜像,我们却不是客体,所以放下手机,走进“在场时间”,找回“生而为人”的尊严与自由,不被羁绊,不被牵制,不被吸引。
正如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所言:“当我活着的时候,我要做生命的主宰,而不做它的奴隶。”
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