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瑞芳
全国解放后,部队通过如东各级政府多方查找当年带路的老渔民,杳无音讯。因而黄海之滨流传着“三十一旅海滩突围,仙人指路”的动人传说。当年参加海滩突围、现年99岁的镇甦群老人常说:“没有如东人民就没有了第三十一旅。三十一旅三打掘港,没有三十一旅也没有如东人民。”
左图:《盐民游击队》插图,徐海峰作。
1947年7月上旬,国民党南通第一绥靖区司令员李默庵要派整编第四十九师师长王铁汉指挥8个团的兵力,扫荡东台、台北(今盐城大丰)县。华东野战军第三十一旅按照第十一纵队命令,采取敌北进、我南下的方针,保卫苏中区党委安全转移到东台以东大沟子一带,以粉碎敌人的扫荡阴谋。
7月1日,第三十一旅在纵队副司令员胡炳云带领下,轻装隐蔽南下。经过4个夜晚的行军,穿过敌人的层层封锁,行程150余公里,于7月5日进入如东县的兵房、南坎、大同镇一线隐蔽集结,准备进攻三余镇。7月8日,第三十一旅在苏中第九军分区地方武装配合下,连克三余镇、四圩港、西莱镇、竹横港、金沙、骑岸镇等据点。敌整编第四十九师王铁汉指挥8个团的兵力对台北大桥地区“扫荡”,结果扑了空。敌发现三十一旅主力部队已转移到南通一带。李默庵得知三余失守,急忙调兵遣将,企图将第三十一旅合围于如东北坎、长沙、丰利一线海边上。当敌军刚离开台北转向南线增援时,纵队令第三十二旅在通榆线上发动攻势,攻克丁溪据点,并包围草堰守敌。第二军分区地方武装也打下了东台至时堰的交通关卡郭家堡,直接威胁东台城守敌的一个营。这一举措虽然迫使已集结李堡之敌第七十八团乘车疾驶东台、草堰一线,但未能根本改变敌围歼第三十一旅的图谋。
这时,第三十一旅正在南通、如东两个县境内,为了摆脱敌人的围追堵截,纵队转发华东野战军司令员陈毅、副司令员粟裕的急电,要第十一纵队胡炳云副司令员火速率部北返。胡炳云副司令员、政治委员刘毓标与第三十一旅旅长段焕镜、副旅长朱云谦、政委李毅等研究决定,从长沙下海滩,沿海滩突围,冲过160多里的沙滩,返回两台基地。
攻克三余时,我军受伤人员50多人,面临敌情有变,三十一旅火速转移伤员,支前民工和医护人员迅速北撤到如东北坎,搭起了临时医院。由于医护人员少,北坎的妇女干部陆本翠带领一班妇女帮助护理,通宵未眠。
大部队冒着酷暑急行军40公里,于7月13日傍晚到达如东长沙,到了长沙每人发了一个带小红点的馒头,战士们已一段时间没吃饭了。伤员、物资北撤到北坎西北边的何家灶后,华中海防纵队参谋长孙仲明带领海防战士用5条海船将辎重物资、武器、重伤员及轻伤员的背包、女兵装上船,运送去三仓。
天已很黑,三十一旅近上万人顶着滂沱大雨,在黑蒙蒙的沙滩上,从长沙海边奋力向西北方向突围。突围时需带必要的军需物资及几万元江淮币,长沙几个渔民帮助挑起江淮币随军向西北行进。部队到了何家灶海滩上,敌军已占领位于何家灶范公堤上的要冲王家潭,堵住我军返回之路。副司令员胡炳云、旅长段焕境等首长决定以第九十三团一个连变装成国民党军打进去,插入敌军心脏。第九十一团参谋长李干、副主任赵伯英、营长杨清带领三营夜袭王家潭,并据守范公堤,掩护大部队北撤。负责掩护全旅部队从范公堤外海滩突围。
第九十一团三营佯攻王家潭,摆出沿范公堤突围的架势。三营七连与敌展开白刃战,造成敌人的错觉。第一排第二班班长孙建国带领全班向敌哨所猛扑过去,接连捅死几个敌人。第七连第一排很快夺取范公堤上的工事和碉堡,并以一挺重机枪控制了范公堤要冲,敌人退到范公堤南500米王家潭村庄主阵地。随即第九连向王家潭村庄敌人展开攻击。三营以受伤15人、牺牲11人的代价把敌人阻隔于王家潭堤内。在漆黑的深夜中,第九十三团一个连从敌军身边走过,敌人以为是自己人。他们走到敌后开枪,惊得敌人互相开火,打了一晚。第九十三团一个连跳出了包围圈。
王家潭范公堤北侧的何北丫子,又叫何家港、西洋,地势险要,像一个扼守范公堤又控制海滩的巨龙口。何北丫子当时是如东沿海一带最大的海港(这里曾是新四军第一师兼苏中军区海防大队、海防团的军用港口),何家灶滩涂上有上百个盐墩和潮墩,距范公堤直线7里路。何家灶是滨海区委所在地。这片海滩上留下过红十四军的脚印,留有如东县第一支人民抗日武装如东(如皋)县盐渔民自卫队的战斗身影。新四军第一师兼苏中军区在这里建立了中共第一支海上武装——新四军第一师苏中军区海防大队、海防团,这里有着拥军爱民的光荣传统。当地老百姓中亲历者说:当第三十一旅夜行到何家灶时,滨海区委、区队立即组织何家灶民兵大队长何明圣带领一部民兵速去范公堤,配合部队佯攻王家潭,拖住敌人,还安排一部分人为大部队带路当向导以及扛枪、扛子弹。
何北丫子看上去是一片平平坦坦的沙滩,其实暗藏危险,有的地方人走上去就一个劲地往下沉,无法拉上来。只有当地人才知道,哪些地方用什么办法可以安全通过。在向导的指引下,首长令部队以班为单位,在统一口令下,艰难通过。第九十一团第三营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夜战,受伤15人,牺牲11人,坚持到拂晓才撤退。后来苏中区首长对第九十一团第三营夜袭王家潭的评价是“苏中自卫战争史上光荣的一页”,获得的“坚决无畏”奖旗多少年后还挂在厦门警备区船运大队部内。
第二天清晨,民兵队长何明圣带领姚瑞松、桑合道、丁家圆儿去何北丫子套陷入淤泥中的马,绳子套着马脚往上拉时,惊马嘶鸣,王家潭的敌军听到马嘶嘶,快速追过来,边追边打枪,何明圣等4人背起7支枪,跳入海中潜水撤回。
大部队继续向西北前进,穿越杨家畈、环港、三港边,经过一夜的海滩跋涉,与王家潭敌军拉开了距离,跳出了敌人第一道包围圈。
14日凌晨2时,大雨才止。这一夜部队行走了80里路,但没有摆脱敌人。到达小洋口后,据当地群众说,敌军已从小洋口走过去。全旅巧妙地在敌人的前卫和本队、后卫之间的间隙地带隐蔽休息、擦洗武器,准备夜间北进。小洋口的老百姓纷纷给部队送粮草。
小洋口距栟茶据点很近,而栟茶北有磨担头(第三十一旅叫它“牡丹头”,地方上叫“磨担头”,这里地形呈V字形,像老式磨担),堤脚下的川港是去两台的必经之路。而这一带地势险恶,一片荒野,无人居住,是大部队北上的第二个险关。
14日晚,大部队沿着范公堤继续向北。纵队侦察科长刘大官带领几名侦察员,骑着自行车去磨担头方向侦察敌情,走了不远就遇上了敌人前哨分队。敌整编第四十九师第七十九旅已抢占了磨担头,堵住了第三十一旅北上返回两台的必经要道。胡炳云副司令员得知情况后,当即令第九十二团第三营副营长陆俊义带第七连向磨担头进击,从正面进攻敌人。敌人边打边退,第三营边战边进。第三营第七连一个排沿堤内插到敌人的左侧,这样将敌人压退到3里路左右,与敌对峙在一条河东岸。第九连各排以2个战斗小组分散接敌,进行骚扰性的战斗活动。黑暗中敌人只能忙于招架,找不到反击的目标,不敢冲过范公堤岸。第九连经过两个多小时机动灵活的战斗,有效地牵制住敌人,掩护大部队过川港北上。第三营依托一条河坎,构筑野战工事,进行防御。敌人组织反击,第三营顽强抗战,歼敌六七十人,击退敌人的进攻,迫使敌人龟缩在范公堤内。后来旅部授予第七连“牡丹头战斗二等功臣”的光荣称号,授予第三营“牡丹头战斗有功”锦旗。
当时,第三十一旅的处境十分危险,堤岸上的敌人重兵围堵,截断了北返的要道,东边和北边是大海,南边和西边敌重兵堵截,大部队不可能强行通过磨担头,只有跋涉过磨担头下的川港才能到达东台。纵队、旅部首长研究决定,部队全部通过海滩向弶港方向突围。退潮后港汊里的水有1人多深,淤沙淤泥越踩越容易陷落,有骡马陷进去无法出来。海里开始涨潮了,形势十分严峻,若不能通过川港,全旅上万人将被海水吞噬,后果不堪设想。正在大家万分焦急之时,旅侦察科在海边一间破草棚里找来一位50多岁的老渔民,队伍跟着他多路齐头并进,上万人再次跳出了敌人的包围,脱离了险境安全北上。而那位带路的老渔民悄悄离开了,也没留下姓名。
第三十一旅部队经过两昼夜160多里的艰苦跋涉,终于摆脱了敌人的围追堵截,于15日早晨到达弶港堤岸,胜利返回两台基地,且保卫了苏中区党委的安全。第三十一旅3个团战胜了敌人的8个团,出奇制胜的行动,打出了军威,挫败了敌人的气焰,取得了在敌后以少胜多的经验,上级首长通报表扬了第十一纵队第三十一旅全体指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