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3版:阅 读

从名著里走出来

——读闫红《我认出许多熟悉的脸》

□梅莉

看安徽才女闫红解读名著——《我认出许多熟悉的脸》一书,可谓快意与共鸣同在。特别是她对那几部外国名著的解读,恰好也是我深读过并受其影响较大的书,比如《安娜·卡列尼娜》《包法利夫人》《傲慢与偏见》《简·爱》《飘》等。当我们从青年时代揣着私心的“择偶式阅读”到如今的“无欲则刚式”阅读,年龄增长,阅历丰富后,看问题的角度也会变,就会发现名著里那些曾经被我们深爱过的男主女主,他们身上的一些缺点使其褪去主角光环还原成普通人。

确实,闫红提出的“择偶式阅读”是年轻读者的共性,喜欢在阅读中代入现实诉求,想象自己就是男主或者女主。在校读书时,琼瑶的爱情小说是被同学们争相藏在被窝里拿手电筒照着看通宵的。可以说,琼瑶是我们的爱情启蒙老师。读了很多她的小说后,觉得自己已相当有纸上恋爱的经验,遂确定这一生将会过得很幸福,虽然她小说中的男主我一个也没记住和看上。但后来在《飘》里我爱上了船长白瑞德,想嫁他那样放荡不羁又情深似海的男人。年轻不懂爱情,容易喜欢看上去痞帅的男人。闫红则解析了白瑞德的性格,说他只是“佯狂”,其实内心冲突得很,就像周作人说自己心里住着一个“流氓鬼”和一个“绅士鬼”。“这个骄傲又矛盾的人,心思一层套着一层,他要小心藏好所有的感情,宁可被误解,也不愿意被轻蔑,怎能要求一根肠子通到底的郝思嘉能懂?”他爱郝思嘉,也只是爱当初和郝思嘉一样不肯驯服的自己。这种对人性的深度剖析是闫红的强项,她善于从细微处挖掘真相。

前几天看到毛尖老师评英国文学,说英国文学中有两个母题,一个是永远有金钱出场,一个是反复对希望进行打击。回想起来,还真是,《简·爱》中罗切斯特因看在三万英镑的份上娶了貌美如花但腹中空空的妻子伯莎,《傲慢与偏见》第一句话金钱就出场了:“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罗切斯特得到了伯莎的钱和人后,遇见相貌平平但能聊到一起的简·爱,又开始追求灵魂的相通,吐槽妻子庸俗、没见识,不懂他。“你以为我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要是上帝赐予了我美貌与财富,我也会让你感到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简·爱的这段话曾是70后女文青都会背诵的金句,直面金钱的简·爱也是近乎勇敢的坦率了。小说以圆满的结局而告终,用现在的话来说是一部爽剧。但闫红拆穿了作者夏洛蒂的“西洋镜”,她说《简·爱》里有太多意淫的成分:“这部小说,带有一点自传体性质,是夏洛蒂在比利时学习法语时的老师埃热先生,尽管埃热先生并不像罗切斯特那么热情,但夏洛蒂的主动已经令埃热夫人十分不快,夏洛蒂将这失意化为动力,写了这么一篇小说。”哪怕是读名著,也不要过于迷信作者的每一句话,进得去,也要出得来。

真有进去了就出不来的,因为入戏太深,比如包法利夫人。第一次读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觉得写得太伟大了!因为我从里面时常看到自己,看到身边的人,看到挣扎中的芸芸众生。小镇姑娘爱玛是个文青,务虚,喜欢诗和远方,向往巴黎。嫁给了医生包法利先生,“她有很多地方让他着迷,她有时花样翻新,给蜡烛剪些纸盘,给她的袍子换一道压边,或者给简单的菜肴取一个动听的名字……她要壁炉上摆一对碧琉璃大花瓶,过了一阵子,她又要一个象牙针盒和一枚镀银顶针,查理越不懂这些考究物品,越觉得可爱。它们增加他的官能的愉悦感和家室的安乐,仿佛金沙,一路洒遍他的生命小径。”我们文青不就是喜欢这些小情小调的东西吗,所以闫红说:“我在她脸上认出了无数小城文青,包括,我自己。”爱玛爱读书,却不能将书中的养分化为智慧,只浮光掠影地窥见并憧憬上流社会,结果演变成某种魔障,将她困死。想起一个前同事,她中了琼瑶文学的毒,一定要找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当然没找到。某次街头遇见,中年的她依旧留着黑长直发,虽然没有婚姻孩子的束缚,但也一样老了。“文青是一种慢性病,大多数人终生都很难痊愈。”

名著之所以高级,就在于大师们写出了复杂幽深的人性,而读书是为了更好地看世界,并借鉴他人的经验修正自己,获得更稳定的内核,安然过好这一生。

2024-12-08 ——读闫红《我认出许多熟悉的脸》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92521.html 1 3 从名著里走出来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