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谔
生活、梦、艺术,同质异相。
多年前我给自己作了一个规定:如无特殊情况,每天至少读书一小时、临帖创作一小时。如此坚持了很多年,今年这个规矩却被破坏了很多次,其中虽然有不可抗因素,但细思主要还是自己缺少定力之故。以前每逢写作思路不畅,只要出去散步吹风一二十分钟,或者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一会儿,问题就会迎刃而解。这几天为了一篇小稿子,再三搜索枯肠,却仍如竹篮打水。
夜来有梦,梦中自己又正在做梦:在南京,与一众师友在玄武湖边一座古色古香的屋子里相聚,中有一人,侧立、微驼、黄冠,遥指对岸一建筑说:“中饭去那里用。”屋右侧有一墙,墙脚有一小道,沿此走去,即可到达彼岸。若不走此道,则近处已无道可走。远处有无通道,不可知。在我往更远处眺望寻找合适的路径时,众人已纷纷扶墙而去。冷眼旁观,见此道看上去虽近,实为一断头路,尽头离彼岸尚远。我慌忙喊叫,众人不理,如羊之出圈,挤挨奔竞如故。忽然“轰”一声,小道尽塌,众人落水如下元宵,本来浑浊不清的河水,泛出乳白的汁液与黄黏的泥浆,像牛奶在咖啡中拉出了图案。
见河水仅及人腰,我便不去管他们,向路过的本地人寻问过河的路径,又想此时若有一船,或自己能找到几根毛竹扎成竹筏,便可渡河。又寻思对岸既然设有饭店,当地政府及店主应该考虑过配套设施诸事。这时蓦见一竹筏犹如一条淡黄色的巨龙已游至眼前,正向对岸行去,当头部触岸时,筏身慢慢上升,最后成了一座竹桥……对岸不是我的目标,我未上桥。
梦中之梦谢幕,残梦还在继续:这回梦见自己正站在一间半新的古建筑模样的老屋里,好友某大学艺术学院院长正挥着大扫帚,奋力扫除地上的破砖烂瓦。我上前抢夺扫帚欲自己清扫,院长朋友说:“我来,无妨!”我立于一旁,诉说最近作文找不到“新点子”的烦恼,又说自己刚才之梦,仿佛是一巨大的隐喻,极切合今年之遭际。遂悟新思想往往源自庸常的生活——油盐酱醋茶、吃喝拉撒睡,所谓“道在瓦甓”是也。
读书获得的新知,与旧知激撞出火花,我今年文思枯乏现象当与读书减少有关。梦是升华、艺术化(魔幻化)了的生活。生活、梦、艺术,同质异相。
朱庸斋先生论李后主词,说后主在冲破当筵遣兴范围之后境界始大。点检自己记忆尚清之数次“大梦”,似大多与苦心雕虫艺事有关。但不知此生尚有机会与“大境界”结缘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