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锋
兴灯是过去的一种综合性民俗活动,最主要的是行街表演,由彩牌、肩挑、打莲湘、舞狮子、龙灯、跑旱船、泼花篮以及各种灯组成的队伍。解放前掘港街上兴灯一般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后来有什么“运动”庆典也“兴灯”,掘港街上最后一次兴灯是在20世纪70年代末。
过去兴灯各大商家如赵永升、广隆、德昌祥、洪同泰等都要扎制彩灯,这些灯一般都是请人扎的,用竹子做骨,好一点有木头的,最好的还有红木骨,这些灯都是可以拆卸的,用的时候拼装再装潢下就行了。笔者曾祖父云程公是镇上扎彩灯的高手,1949年应掘港粮食公所邀请为“开国大庆”扎制花灯,有“羊子砟角灯”“猴子盘桃灯”“天女散花灯”等,都是大型彩灯,有真人大小,蜡烛一点、热气一腾,人物瑞兽都能活动,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笔者小时候听祖父、父亲讲过“羊子砟角灯”“猴子盘桃灯”的制作和故事。“羊子砟角灯”用竹子扎羊的身子,以瓢儿做头,大小和真羊差不多大,用竹竿挑着,线一拉,两只羊就碰到一起“砟角”,很是有趣。曾祖父有一次扎好了“猴子盘桃灯”,有好事者看了说“猴子盘桃有猴无毛”,太爷爷给猴子粘上猴毛,很是花了一番功夫。好事者又说“桃子虽好叶子嫌少”,太爷爷又加了好多叶子,最后大家看了很满意,好事者也无话可说。
兴灯的队伍那时候的纪律很好,都听从统一指挥。
“彩排”打头阵,掘港街上的“彩排”解放后是搬运工会的,是用红木打制的,像牌楼一样,三米多高、三四米宽,一格一格镶嵌玻璃。里面装彩色的灯,上面挂铜铃铛,有三四百个,大的如拳头、小的如眼珠,走起来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很有节奏。“彩排”得有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扛着走,他们都是搬运工人,但走一条街也要换人。扛彩牌光有力气还不行,得走得威风好看,应和鼓点和铃铛声,彩牌后面有伴奏的“十番”锣鼓。掘港街上扛彩牌最好的是东街烟墩场的虞汉渭,人称“虞家羊子”,最后一次扛彩牌时已经六七十岁,扛了一段就不得不歇歇,岁月不饶人呀!
给彩牌伴奏的是十番锣鼓,这些锣鼓是安放在木头架子上的,有十多米长,人抬着,笙、箫、管、笛、胡琴、琵琶、三弦跟在左右,曲调悠扬,起到压阵的作用,掘港有句歇后语:掘港人打的十番——不紧不慢。这些演奏的人来自各行各业,以理发业的为多,都是“耍友”。这些人演奏技艺高超,起码得十多人,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最多可达小一百人。但掘港街上最后一次兴灯,老艺人都年纪大了,不能演出,还请了马塘的几个师傅来演出。
十番锣鼓后面是肩挑,肩挑就是几个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大汉,肩膀上扛一个铁架子,铁架子上站一个或者三个五六岁的小孩,小孩扮作各种戏剧人物站在铁架子上。下面的大人得走“官步”,一步三摇,很是威风。绑肩挑是很有讲究的,绑得不好,下面的大人和上面的孩子都要受伤,铁架子有四个柱子,正好齐腰固定在人身体周围,有架子扛在肩膀上,走累了就用手扶着柱子。小孩两条腿穿在一个大裤管里站在铁架上,另一个假腿跷着。有观看者不明白:小孩子跷着腿累不累?扛肩挑的得意地说,给孩子吃得饱,不累!这个秘密很多人至今不知道。肩挑上最多可以扛三个小孩,下面两个,上面一个,这很考验扛的人的体力,走一段就得换人。有指挥的,肩挑者一示意,指挥者喊“小”,肩挑者蹲下,马上有另一个接替。肩挑是有危险的,肩挑旁边都有人用两根长毛竹竿隔离出很大的空间,确保安全。由于安保措施到位,掘港肩挑从没有事故发生。最后一次兴灯,围观的老百姓把隔离的毛竹都挤压断了,肩挑不得不中止,老百姓骂声一片,但为了安全还是中止了,从此掘港街上再无肩挑。
肩挑后面紧跟的是打莲湘、舞狮子、龙灯、跑旱船、泼花篮,接下来就是各商家做的灯:粮食行的羊子砟角灯,八鲜行的荡船、河蚌精,茶食店的嫦娥奔月,百货业的荷花担子、花担子、茶担子等等。因隔行如隔山,各做各行。茶担子常常借用大户人家的花瓶、珊瑚、田黄石等作为茶担子上的“奇珍异宝”,一般是爱护有加,生怕有闪失。
20世纪70年代末掘港街上最后一次兴灯,大概是为了纪念什么活动,由住在黄家墩儿的某某领导组织。由于已经歇了二十几年没有兴灯了,为了彩牌、肩挑准备了半个月,到南通添置了好多道具,那次以后掘港街上就再也没有传统兴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