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航

约在三四年前，同乡朱霁云向我述及他的夫人家——南通冯氏结缘画家高冠华的往事。至今，他的家族还庋藏高冠华的一幅精品画作《杏花春雨江南》。高冠华（1915—1999），南通人，曾为中央美术学院教授，著名美术教育家。他的画作，今日已是名人翰墨，不易入藏。未料“说曹操，曹操到”，就在欣闻冯家藏画后数日，一位书商向我兜售高先生的旧作。他未知高氏大名，索价颇廉。我请吴丑禅、李夏荣两位友人寓目，虽非精品，真迹无疑。我赶忙付钱换画。

那幅画作，原本铺在框架中，经年累月，保存不妥，两处对角已略有水渍。更令人遗憾的是，端详画中花儿造型，这幅画下半张已不知所终。所余上半幅《木笔花》为大写意。潘天寿先生是画坛巨擘，大写意高手。作为潘先生的高足，高冠华当然善作大写意花鸟画。半张《木笔花》布局疏密得当，处处充满鲜明对比：两根主枝，一细一粗，互为平行，斜着向上，枝上枝下缀有红花。两枝又有叉枝相连。上枝稍远，绘有较小的三枝花骨朵，或包紧，或待放；下枝最近，深红花瓣有大有小，姿态各异，黄蕊星星点点，或近于枝边，或露于瓣中，尽显全然绽放的美态。画面右侧，补入淡墨所绘簇簇竹枝竹叶，既是补白，又于远处黑枝红花，形成用墨浓淡、色彩艳淡的强烈对比。下枝尽头，即画面左上角，补入一只小雀：褐色尖喙，淡栗色的圆头、弧背、扇尾，灰色腹毛，黑色细腿，栩栩如生。最有情趣的是，小雀的嘴儿，完全张开，吱吱鸟声，仿佛已入人耳，与花儿的静态又形成强烈的对比——“花香鸟鸣喜报春”的意境，跃然纸上。

幸运的是，半张《木笔花》尚有落款：“一树木笔开，冠华写。”钤印两方，其中一方为名字白文印：高冠华。另一方为起首印：“忙中草草。”夏荣道兄追忆，高先生早年在南通地摊上购入这方闲章，很是钟爱，画中常钤。他曾馈赠两份画稿给李夏荣，画中也钤此方“忙中草草”。

这幅画作，兴许是“草草旧作”，又剩半张，收藏价值，不比高冠华的精品力作，不过对我，有着别样的意义。画中主角木笔花，即辛夷花，又名望春花、广玉兰、白玉兰、紫玉兰。广玉兰是南通的市树，《南通日报》副刊长期辟有“广玉兰”版面。这幅画作绘于南通，绘树又是南通市树，画中蕴藏了高先生对于家乡的情感。我素来喜存乡人画作，所绘又是乡土题材，很是珍惜这半幅画作。2025年，又恰逢高冠华先生诞辰110周年，赏画品花，作此小文，以示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