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华

去年十一月，漫步如东的三河六岸，令人心旷神怡。我走走停停，不禁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忽然手机里跳出一条消息：“张主任，您好！我在日本的3年技能实习就要结束，7月份就回国了。感谢您曾经对我的帮助，寄了两盒日本的甜糕给您，表达小小心意。另外，在日期间，空余时间，我就去日本料理店当学徒，准备回国后用在日本挣到的钱在汉中开一个日本料理店，让我爷爷奶奶过上幸福的生活……”

看到这条短信，我不由百感交集，往事并不如烟，是回忆时含泪的微笑。这是我在南郑扶贫期间，认识的汉中南郑职业中学的一名同学从日本大阪发过来的短信，他叫林林。我与小林同学相识在2018年的一个秋天，那是我第三年踏上汉中南郑的土地。这段时间里，南郑黎平秀丽的山水、汉山文化的波澜壮阔让我震撼；但大山深处的闭塞与落后也让我大为触动，我一直想着做点什么……

经过扶贫走访调查，作为商务局委派帮扶干部，我发现他们对外经济合作还是一片空白，如何为大山深处的孩子们撑起一片蔚蓝的天空，让他们脸上更多一些笑容，让他们柔弱的翅膀变得强大且飞得更高更远……

经过深思熟虑和前期对接，这年秋天，我驾车19个小时，横穿5个省，送去了一大堆教材和培训资料；并代表如东县商务局与南郑区职业教育中心、如东海外经济技术合作有限公司签署《政校企对外人力资源合作协议》，在南郑职教中心内建立出国日语、劳务培训合作基地，联合办学，定向培养、输送技能型国际劳务人才。首批培训对象为家庭生活困难并有意愿出国和参加赴日技能日语培训班的南郑职业中学在籍学生42名。

在培训班开班的那一天，我请学校筛选出4名家庭比较困难的学生，登门慰问。就是在这天下午，我认识了小林同学。山区道路崎岖，又赶上风雨交加，校车在山腰间盘旋，尽管挡风玻璃上的刮雨器不停地刮着雨水，但前方仍然一片模糊，山上的泥沙和着雨水奔泻到山腰的水泥路上……我后背有些发凉，额头上也冒出冷汗。校车驾驶员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为了缓解我的紧张情绪，他打开了车载音响，传出一首童声歌曲《听我说谢谢你》：“我要谢谢你，因为有你，爱常在心底；谢谢你，因为有你，把幸福传递……”

校车在风雨中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一个山坳处停下来，我们冒着风雨沿着泥泞的山路上山，步行一个多小时，快到山顶的时候，小林告诉我们前面就是他家。我们了解到小林家里一共三口人，父亲早年去世，母亲改嫁，小林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小林今年17岁，就读于南郑职业中学高二班，手部因为火灾受过伤……和小林爷爷道别时，握着他粗糙的手，老人家眼里闪动着信任与激动的泪光。

等慰问结束回到汉中，已是晚上10点多。此时，汉江两岸霓虹闪烁，汉江大桥上灯火辉煌，车辆川流不息。我暗暗发誓：一定要为大山深处的贫困学生建档立卡，对特殊困难家庭落实“一对一”帮扶，提供更好的发展空间，让他们的人生一样出彩！

根据计划，我们开始全免费培训日语。本着学生自愿报名学习的原则，利用学生们下午4点后的自修时间开展为期4个月的培训。离开南郑前，我还特地拜托在南郑职业中学支教的如东中专王昕明老师予以关注、关心。

2019年4月，正是汉中草长莺飞、山花烂漫，一年之中最美最有希望的季节，我再次来到南郑，这次我是来迎接这些学生去南通如东企业实习。经过考试和自愿原则，22名学生报名如东企业实习。那天，我们特地邀请南郑职业中学的教导处侯主任和22名学生一起从汉中城固机场坐飞机到南通，同学们第一次坐飞机，大家都很兴奋，对未来充满遐想和憧憬！

学生们被送到南通大地电气公司实习、工作，主要从事汽车各种电线集成电路的组合、组装。小林同学由于左手有点残疾，公司起初拒绝接受，后我从中协调，公司同意他上班。突然有一天，公司经理打来电话，说小林同学上班经常玩手机，不能安心工作。我急忙赶到南通大地电气公司，把小林同学叫到车间外面，对他说：“家里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还等着你挣钱养家，你想一辈子蹲在大山里吗？别忘了你临走时，你爷爷抹泪跟你说的话……”那天小林哭了，他向我承诺上班时间不会再玩手机了。转眼半年时间过去了，小林和同学们在这里由不适应到适应，工资也由3000元涨到5000元，我告诉他们，去日本的保险、护照、签证都已下来了，他们马上去日本工作3年，工资会是现在的2.5~3倍，还能学到一些先进的技术，同学们都很开心。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2019年12月，疫情来了，在如东实习的同学们也陷入恐慌之中，在家里的催促下，大部分陆陆续续回去了，我们一再挽留，仅有3名男同学愿意留下来继续工作，其中包括小林，等待将来去日本技能实习。后来那两位同学也不辞而别，但小林同学没有走，在工厂实习期间，我经常去看他，我们建立了很深的感情。我也担心他离开这里，家里生活会更加艰难，由于左手有点残疾，将来找工作会遇到困难，我极力挽留他，并设法与他爷爷通了电话，告诉他老人家孙子在这一切安好，我会照顾他的。

那晚，我望着桌子上一大堆已失去意义的赴日签证，我流下了眼泪。几年来，为了心底那份梦想，为了扶贫不成为形式、不成为走过场，我可以说是万水千山走遍——记得有一次翻越三座大山，用了三个多小时；到达一个偏远的乡镇后，再步行三个小时，才到一户农家，脚底都跑脱了皮。但为了心中那份念想，我无怨无悔。我告诉山里的乡亲：“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造就一人，致富一家，能带动一片的经济发展。”

2021年7月，在我们的精心安排下，小林同学终于赴日从事技能实习生工作，由于疫情的原因，需要多次转机，通过努力争取到如东外经企业赞助2万元飞机票。临行前，我还特地拜托一同赴日的如东籍老乡照顾小林。小林在日本技能实习期间，我们经常短信互动。记得有一次，小林发了一条短信给我：“张主任，今天下班早，我去附近的农场加班农业工，黄昏时分，风雨交加，我一个人穿着雨衣在异国他乡的农田里劳作，内心好孤独。”我立马给小林打去电话，叫他注意保护身体。小林告诉我，那个月加班多，挣了19000元，全部寄给了家里的爷爷奶奶。

时光飞逝，转眼三年多过去了。我迅速给小林回了一条短信：“小林，你好！十年前，如东的张国华和你一样，去日本技能实习，期满回国后，在如东开了日本料理店，生意不错，如今还开了分店。7月份回国后，希望你来如东，从他那里学一些开店的经验。”

此时我眼里已噙满泪水，我打开手机百度，耳畔又响起那个熟悉的旋律：“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谢谢你，感谢有你，世界更美丽；我要谢谢你，因为有你，爱常在心底；谢谢你，因为有你，把幸福传递……”

汉中南郑，我的第二故乡，我魂牵梦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