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中锋
多少年了,他的笑语,有如春风吹拂在我的身上,温暖而且惬意。
我们的缘分起始于我七岁那年。那时还在那段轰轰烈烈的岁月里,集会时总是群情激奋,巡游时更是锣鼓喧天!我们村(那时称生产大队)离公社不远,忽然听说伯伯从公社下来“蹲点”了,就在我家不远。他又是父亲的领导和挚友,于是就成了家里的“常客”。其实他并不算客人,只是如同邻里之中穿着整齐的农民,无拘无束,来往自如。他借住在邻家的侧房里,与大伙儿一样,出工下田,三餐享受着农家的“糁儿粥”和“毛芋头”。
那天傍晚,路边的孩子们在雀跃游戏,远远地,伯伯来了,骑着半旧的脚踏车,缓缓而行。“打倒XXX!”这稚嫩的声音是我发出的,一响起,周围的孩子们条件反射,立马也跟着鼓噪起来。“呵呵,你是陈家的老四,我可认识你。”伯伯停了下来,孩子们轰然四散,我当然也落荒而逃。为此,我遭到了父亲严厉的训斥,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些只不过是小孩子的幼稚模仿。
伯伯在艰苦的劳动生活中经受了考验,并没有被打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四四方方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不久,我的视野里不见了他的身影。听父辈们说,他离开了我们的小镇,被选拔去了一个江边城市做更重要的工作。我问过大人,那里远吗?得到的回答是,很远很远。
与伯伯重逢时,已是十多年之后,我在外地工作,想调回家乡。那时伯伯正好在家乡工作,无奈与惶恐之间我走到了伯伯的面前。光阴荏苒、时空变迁,我有些青涩害羞。“都当老师了,不简单。你的事我知道了,回到县里要好好干,当个好教师。”伯伯摆摆手,亲和中带着果断,然后,拍拍我的肩膀,伴随一阵笑声。
此后,见到伯伯,他总是喜笑颜开,然后紧紧握手,仿佛很“正式”,最后是以“好好干”的嘱咐而告别。
命运让我不断转岗,“好好干”使我三五年便小有升迁。其时,必定有“红色电波”,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伯伯的阵阵笑声:“你也不告诉我!”那口吻听起来是嗔怪,其实是欣慰。在他鼓励一番的最后,总有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有些事不能弄呀。”照理,他应该是个很有“腔调”的人,当年听过他报告的人,都说他条理分明、旁征博引、滔滔不绝。但在这却用了如此质朴的表达,委婉中传递着长辈对晚辈的谆谆嘱咐,沁人心脾。
每次搁下他老人家的电话,总感觉他慈祥的目光就在我身上“扫描”。他的声音、微笑和问候,是阳光雨露滋润着、守护着我。
退休后,我在闲暇之余,偶有感悟,写几篇小文,发表在晚报副刊上,他的电话会在晨读时刻到来,发出简明扼要的感想。早年,我在外地工作时,与他有过一两次书信,他的字迹俊秀、文笔畅达。我想,伯伯当年可能是个“文学青年”。
伯伯姓谢,已经年过九十了,身体倍儿棒。他是西乡人心中的“谢老”。他,总是在我人生转折之时送来一米阳光,为我导航,让我感受春日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