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合

我们村曾有驯鹰人。驯鹰人姓周，打猎的。

我们村地处栟茶河南岸，堡河口西南首。过去，那一带以旱地为主，旱地多的地方，鸟儿、野鸡、野兔也多，也就成为猎人最感兴趣的地方。

猎人的武装有猎枪、猎狗，标配者还有猎鹰。猎人畜养的猎鹰约莫两三斤，行猎时端在手臂上带到野外。猎鹰的黄眼珠很“毒”，任何时候都在东张西望地搜索猎物。一待猎鹰凝神注目，振翅欲飞，猎人赶紧抽开拴绳活结，只见它一拍双翅，如射箭似的窜出，一瞬间，田野里的野兔已呻吟在它的利爪之下。据说，一只训练有素的猎鹰，一天能捕获十多只野兔。一只猎鹰就能养活一家人。

猎鹰初期就是从南黄海边花钱买回来的野鹰。要将凶猛的野鹰训练成能听从指挥的猎鹰，绝非易事，需要养鹰人投入大量心血，精心喂养和悉心照料。

野鹰买到手，就立即训练。先将一小块禽兽肉装置在“唤头”上，饲喂饥肠辘辘的鹰。“唤头”是用两片死鹰之翅扎成的，状似禽体，系上尺把长的绳子，挥舞起来，就像鸟儿在飞。等到猎禽已经认识“唤头”上有肉可啖时，便将脚上系上绳子，由助手端在手臂上离开一二十步，唤它来啄食。而绳子也随训练进度逐渐加长，及至一切都很顺利后，便将绳子解了，任由它自由自在飞翔……如果一“唤”就到，就算它“结业”，可以持以行猎了。不过，结了业的鹰，并不能保证“绝对服从”“听从指挥”，有时也会开小差的。这就得厉行“饥饿政策”。于是，在黄昏时分给它“下簇”。“簇”是用连着细羽绒毛的鸟肉捏成的小球，蘸着清水，塞给它吃得饱饱的，然后端在手臂上，不时摇晃，不让安睡，一直摆布到深夜，猎禽会将不能消化的羽毛吐出来。这叫作“出簇”。“簇”形似橄榄，约一寸长，上面裹着黄腻的鼻涕状物，仔细一看，这是食物中的脂肪。所以说，“下簇”的目的是使猎禽素囊中的油水刮光。唯其如此，它们才能听从指挥，保持一流体力，提高捕猎绩效。

如果猎禽当夜不能“出簇”，侍候它的人就得陪它熬夜。熬夜又称“熬鹰”。“熬鹰”很辛苦。通过一段时间的“熬鹰”，逐步改变鹰的野性与意志，使鹰与人之间产生亲密关系。

经过训练有素的猎鹰尾巴上都装上一只一两重的铜铃。这是防它一旦逃到高树密林中，铃声响处，就是它藏身之所。同时，当其飞翔时，叮铃铃的金属声，对野生动物也有震撼作用。

待得莺飞草长，一年一度的猎事结束，一般猎户都将猎鹰放回大自然。也有少数好奇者，将表现好的鹰留下来继续饲养，方法很简单：只需在自家门前竖立一支丈许的“T”字形木柱，像饲养鹦鹉般地任由它栖息在横梁上，按时饲以禽兽肉，并备清水一大盆供其沐浴。经过一个夏季羽毛换成灰白色。待到秋来，略加调教，就可出猎。这种“老干”捕猎的经验和技巧以及与猎者之间的默契，比“新枝”高明得多。

留养过的鹰，因熟知了与人相处的生活，时常还会再来看望养鹰人。物亦有情，于此益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