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伟
对书法的爱好,伴随了父亲一生,成了他的第二生命。退休之后,更是一天不写字就坐卧不安。
小时候每到过年,家里就挤满了来求父亲写对联的人,有村里的也有外村的。父亲从不拒绝,要耐心地写上好几天,不但辛苦还费时。虽说纸张是对方自带的,但还是要倒贴上墨汁。父亲从未抱怨,看到乡亲们乐呵呵的笑脸,总是略加斟酌便一气呵成,尽量做到为每家写的对联都不同。
从我记事起,我们当地学校、政府墙上的标语大多是父亲的手笔。20世纪80年代中期,父亲已经由小学代课教师成为有编制的中学老师。那时候,镇上开店做生意的人多了起来,很多人要书写制作店名牌匾,都不约而同找到父亲。还有要结婚的、镇政府和村委会要动笔墨的事,都会找上门来。当然,父亲渐渐从无私付出到有人给报酬,但他从不计较多少。这一盛况直到多年后电脑盛行才结束。
退休后,父亲的时间更充裕了,自费订了《书法报》等报纸,对书法的钻研更精进了。其时,乡里有一对将外出打工的农民夫妻,带着刚初中毕业的儿子前来拜师,想跟父亲学写字画画。父亲怜其是留守少年,尽心尽力教导。数年之后我回老家,刚好碰到他来我家报喜。原来,跟父亲学了几年书画后,初中学历的他已经被省城一家艺术公司看中,受聘担任画师。父亲很欣慰,因为这是他一生唯一的私教弟子。
早在三十年前,父亲在我们当地举办的全县教师书法比赛中,就分别获得了毛笔字和粉笔字一等奖。经过多年锲而不舍的追求,最近几年中,他获得的国家级、省级书法比赛证书摞起来竟有半人多高。我翻看过,大部分是金奖。我建议他申请加入书法家协会,父亲摆摆手:“个人爱好,不图那个。”父亲觉得自己年事已高,希望能出一本书法集。当我们打听好行情、准备付诸行动时,父亲又迟疑了,他嫌花费太大,迟迟不肯答应。几年下来,他用行书、楷书、草书书写了大量的唐诗宋词,抄录《今古贤文》,装订成册,说是要留给后代作纪念。
更有意思的是,和父亲自小一起长大的乡村医师熊伯伯,古稀之年也拿起了毛笔,在父亲的指导下,开始一笔一画练字。
从少年到白发,数十年如一日地勤学苦练,父亲自得其乐,在书法艺术的海洋中找到了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