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爱文

在城北发现了一家小饭店，其实跟其他的农家乐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店门口的路两边有粗壮的梧桐，枝繁叶茂，那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从此隔三岔五去吃饭，忽然发现二十多年前的小梅服装店依然在。

喜欢做衣服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在小镇的成衣赶不上大城市步伐的时候，这种制作是一种很好的补充，尽管有时候价钱跟商场比不得便宜，但那种量衣选料等待的过程既焦急又期盼，仿佛是一场场延迟满足的心理训练。

还是玻璃门脸，左边有裁衣服的操作台，右边堆满了衣料，里间有一台拷边机，上面挂着几件做好的半成品，唯一的区别就是门口的模特没了，从前小梅总是把最新、最时尚的衣服套在模特身上，或是索性披上艳丽的衣料。我站在门口忐忑地往里张望，一个卷发的背影在里间炒菜。唤了声小梅的名字，那个熟悉的声音回应的时候，内心一个角落仿佛瞬间被阳光照耀。

多年前的一个晚宴，一个姑娘穿着碎花的吊带连衣裙，但是因为肩带做了繁复的松紧带，前胸后背多了花边让裙子恰到好处，既清凉又不太露，姑娘身材苗条、化着淡妆，好看极了。后来忍不住打听，裙子居然是小梅做的。其实令人回味的出彩很多，琳琳结婚时的香槟色礼服也是小梅的设计作品。只是后来那两个穿过小梅衣服的漂亮姑娘，都被命运抛向半空。现在想来，后来她们在生活里体现出来的执着和勇气，像是一种“最好的我们，或是更坏的我们”的隐喻。没有人生经得起追问，梧桐树影下的小梅服装店像是古典又温暖的电影，岁月流水不见痕迹，唯一留下的就是记忆的碎片。

曾经让人欢愉的漂亮衣服已还给了生活的尘埃，重又看到小梅服装店时内心的触动像年近七旬的老妪偶遇初恋，被记忆的旋风吹得眩晕，两双干巴的手紧紧相握，人醉心怡。我以为小梅留着这家店是一种情怀，后来问了住在附近的熟人，原来没有谁会在原地等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地鸡毛，琐碎无奈但又埋头向前。从前喜欢看希区柯克，那种把人吓晕又摇醒了继续吓得惊心动魄，现在脆弱到经不起一点辗转。从前喜欢把生活描绘得细腻温情，后来看清现实就是简单霸道的对白而且还没有人回答你为什么。

于是我频繁地回到老城区，看熟悉的道路和熟悉的老了的人，走了很多年但已经被翻修过的小桥，站在梧桐树下感受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身上的温暖，在小饭店里喝到短暂忘却当下，仿佛是在现实生活里开的一个小差，期待这样的喘息能给我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