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雁

我把89岁的老父亲放在寄养院里。不知道内情的人一定认为我不孝。可是我一个人实在无能为力，不仅是力不从心，更是有难言之隐。年过五十的我已经患上了多种被称作“不死的癌症”的慢性病。我也想多尽点孝心，多行点孝道，可是我……还好，寄养院对我的老父亲照料有加，我只要付出一些费用。

我想，老父亲不会不理解我的。我和他商量过，告诉他我的困难和压力；同时之前的一年多，我对他的细心和悉心照管，他也看在眼里、受在身上、知在心里。小时候，父亲看着我慢慢长大，离开；长大后，我看着他一天天变老，离开。

女儿重读朱自清的《背影》，有所感触；我读着女儿发给我的感慨，禁不住又生出感悟。都是有感而发，本就十分懂事的女儿现在和我说话更加温婉。我跟她父女一场，也无非彼此看着各自的背影。她很快长大，而我逐渐衰老。能永远留住的不多。

在父亲和女儿之间，我只是一座桥梁。一头连着父亲，一头接着女儿。女儿问我去看了爷爷没有。我回:没有。女儿不作声。我猜到，她不好责怪我，因为我的情况，她清楚。但我回答时，明显心虚和愧赧：我竟然没去看望我的父亲。如果有一天，我也这样了，我的女儿会看望我吗？不知道。

我延续的是父亲的血缘，女儿遗传的是我的基因。亲情是能够彼此温暖和慰藉的，也是最珍贵的。我欣慰着女儿的长大，却目送着父亲的老去。两者，我都不可阻挡，当然无法拒绝。所以，悲喜之间，我能做的就是尽量风轻云淡、随遇而安。也许岁月并不静好，但我心要做到平静。

不过呢，有时又不可能绝对心如止水。因为毕竟我在家族中起着承前启后的作用，目前也算是顶梁柱。还好，小的已经不小了，不需要我过多操心；老的也太老了，操过多的心也不能改变垂垂老矣的现实。因此，我尽到自己的责任后，还可以做一个相对的自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