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琴华

供销社近来又成为热词，带起了我的回忆。在改革开放前，它在我们的生活中起着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不管男女老少、不管城里人乡下人，谁不需要供销社的生活物资？

我老家的供销社，在镇上一溜儿排开的一二十间砖房里，那种起脊的房子，在当时的房子中算是高大神气的。要把每一个店面都逛上一遍，估计一节课时间还不够。

20世纪70年代后期，我还在小镇上高中。那时的学制是小学五年、初高中各两年，也没什么学习压力。放学就回家，到第二天上学时间到了，再背着书包上学校，考试分数高低根本没有多少人去关心。那时镇上也没什么好玩的，逛供销社就成了我上学的日子里雷打不动的一件事。我熟悉了所有的营业员，他们也熟悉了我。

好像是高二下学期开学不久，我又走进供销社。当我来到经营布匹的柜台时，一个跟我父亲差不多大年龄的男营业员招呼我:“星期天你也来逛供销社了？”我听了脸一红。

那天是星期天，也是我们那儿逢集的日子，但我并不是来赶集的，也不是来供销社闲逛的。

“东家的女儿长大了，西家的男孩子也该成亲了，说媒的这个时候就走上门来，约定两家的父母在戏台底下，第一天或是第二天彼此相看。”这是萧红笔下东北庙会戏台底下相亲的文字。我们这儿未婚男女相亲，常常选在逢集的日子、供销社门口。为什么要这样呢？如果双方互相看上、亲事成了，男方就可以顺便给女方买点礼品什么的作为纪念。

那天我脸红，就是因为来供销社门前相亲，看到了熟悉的营业员，有些不好意思。我对那女孩子很满意，那女孩子对我印象也不错，这样我就得买点礼品送给那个女孩子。

当时跟我一起来供销社的人，除了媒人，还有大姐。大姐还没结婚，可也有了婆家，她领着我和那个女孩子来到经营布匹的柜台，说：“红三十绿到老。”意思是说给那女孩子扯两块布，得有红有绿。我看着布眼都花了，用时髦的话来说就是我审美力差。那女孩子也一声不响，我问她，她就脸红；大姐问她，她也脸红。

没法，扯什么颜色的布全靠大姐一人来张罗了。据说当时我们为那女孩子扯的红布和绿布都是供销社刚刚进的货，除崭新、鲜艳以外，还散发着缕缕香味。那个跟我父亲年龄差不多的营业员把我们要的两块布料都扯好了，码在一起，放在柜台上，大姐忽然对我说：“掏钱啊！”相亲之前，父亲和母亲早把买礼品的钱塞我身上了。大姐提醒之下，我才想起付钱的事。

那营业员接过我给的钱，笑笑，说:“小伙子会过日子，来供销社无数趟，我从来没见你乱买过一件东西。”我敷衍地笑着，内心觉得没面子，偷看那女孩子，她的笑容倒好像带着满意和欣慰。

周一我又上学了，可我不好意思再逛供销社，甚至路过那儿也要绕道而行。我担心那些熟悉的营业员会讲起我有未婚妻的事，被我的老师和同学们听到，这对还是在校中学生的我来说，该是多么没面子的事啊！

现在物资充足，电商更大行其道，想给对象买点什么，不仅挑选余地极大，而且也可以做得隐秘，完全不用担心被人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