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乃洲

记得儿时，每当冬闲时节，村里路上就时常传来“弹棉花呀弹棉花，哪家要弹棉花呀？”的吆喝声。谁家如果要做被子，主人会叫住弹棉花的师傅打听价格，谈拢了就留下人开弹。

有一年，我大哥要在冬天结婚，得做两床新棉被，母亲在秋天收棉花时就拣中等的棉花拿到轧花厂轧成皮棉（纯棉花），等听到弹棉花的吆喝声，马上叫住了骑着旧自行车的弹棉花师傅，谈好了价格，师傅就从自行车上拿下大弹弓、木槌、木磨盘、篾条、棉线球等弹棉花的工具，搬进我们家。

母亲用几条长板凳、四块门板搭了个工作台，将棉花铺上。弹棉花师傅把一根竹篾条的一端用一块长白布紧紧地绑在腰间，另一端用绳索吊起弹弓，然后左手抓住弹弓，将弓弦紧贴着棉花，右手握定木槌柄，向牛筋做的弓弦锤去，只听得“嘭”一声响，瞬间棉絮飞扬。弹棉花师傅戴着白口罩，以防棉丝吸入鼻子和口中。待棉花的上面弹松后，师傅放下弹弓，用几根竹篾条贴着门板伸进棉花的底下，轻轻地把棉花翻过来继续弹。直到全部棉花被弹成了蓬松的棉花绒，弹棉花师傅就根据主家要求的被子尺寸把棉花整理成一个长方体，并招呼主家来人帮忙，给棉花罩上粗细相间的彩线，把它裹成一床棉胎。之后又用圆木磨盘在上面反复压磨，使它结实又有韧性。

这样紧张劳动了好几个小时，一床棉被终于做好。母亲付了工钱，师傅收拾好工具，骑上自行车，又吆喝着寻找下一家生意去了。

几十年过去，我们的被褥虽然大多都是从商场买，但有时还免不了要弹棉花。上回我经人介绍，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弹棉花的，想翻新家里的一条旧棉絮。本以为和当年一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加上我，用大半天的时间才能完成。哪知，一个年轻女子用现代化的弹棉花机器很快就做好了。

女子把我带去的旧棉被切成块，塞入一台机器，很快棉花绒就从机器的另一头传送出来了。

女子把棉花绒放到另一台大机器的进料平台，等棉花绒从机器下面出来，已成了薄薄的棉花胎，自动绕在一个不停转动的大磙子上。女子将棉花胎取下来平放到一张钢床上，启动罩纱机，一根根纱线就有条不紊地密密罩在棉花胎上。接着，女子又启动压胎的装置，原来吊在空中的压板降下压住棉花胎不停地摇摆震动，如此反复两次压实后，压好的棉花胎被套上被套，放到一台缝绗机上。缝绗机连接着电脑，在电脑上选好花样图案后缝绗机就按照这个图案把被套与棉胎缝好。

一个小女子，不到两个小时就做好了一条松软厚实又美观的棉被，让我不禁感慨起来，科技也带动了弹棉花这个古老行当的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