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

老朱满嘴只剩下四颗真牙，右上的那一排假牙是十几年前做的，从CT上看，老牙根已经蛀空，一排假牙浅浅浮在上面，因为蛀了，所以难以清洁，传统的刷牙肯定完成不了清洁任务，高压冲牙器只是个摆设，他从来不用，于是便常常发炎。

老朱对于种牙跃跃欲试，但是医生们不敢呐，人老了就像瓷器，万一有个闪失，再讲理的家属也会失去理智。于是决定把坏了的牙根清理掉，换掉老的牙套，重做新的活动假牙。老朱试戴新的活动假牙时难受得说不出话，被告知要忍耐适应后沉默不语，到了家便发脾气，从此，全家人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牙医原本不做活动假牙，跟种牙比也没什么利润，因为是熟人所以才答应。发微信打电话嘱咐坚持两个月以后舒适度会提高很多。老朱把牙医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因为假牙让他不舒服，一到饭点儿便生气。隔了几天，重又动起了种牙的心思。

老朱的儿子偶遇一知名老中医，提到种牙的话题，极力推崇老年人种牙，说使用起来跟真牙一样，对大脑还有帮助。于是，老朱便开始询问种牙的费用。把之前牙医开的单子翻出来看看，又比对了几家的预算，觉得价钱太贵，不是花不起，而是有点不太舍得。因此，重新又戴起了活动假牙。

有一天，老朱想起了跟他一起散步的老李，做的假牙天花板是超轻材料的，紧固耐用而且面积小、用起来不吊呕，又有了重做的打算。儿子又咨询了牙医，被告知那种超轻材料理论上不如现在的材质先进，以后其他牙齿坏了还可以在上面加，不用重做。与此同时，老朱的儿子联系了德国的同学，询问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为了提高舒适度甚至还提出了3D打印的设想，最终都被否决了。

老朱想了一夜，提出想把天花板缩小面积且磨薄。牙医终于爆发，先是指责老朱不听他的嘱咐，没有坚持戴，其次告知他调整假牙只针对跟牙龈接触的部分，天花板的大小厚度都有技术指标，不能随便打磨改动，否则使用时就会掉下来。

从老朱坚持一定要磨、牙医坚决不磨哪怕退钱，到老朱睁圆了眼睛说自己不是来退钱的，牙医拧不过，只好跑到对面的工作间操作，周围的护士们一声不吭，陪同来的老朱的儿子尴尬无比，感到既心疼又好笑。磨完之后重又戴上了，老朱感觉好多了，于是大声地跟牙医致谢，认真地解释不是对他个人有意见，只是想自己舒服点罢了，请他体谅。

牙医客气地嘱咐护士把老朱送出门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以后，我再也不帮人做活动假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