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苦盦
周作人的次女若子,据见过的人说,那是“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圆大的眼睛、窈窕的身材、美丽的面孔,配着活泼的步伐、沉静的态度,更显得她是个善感多思的热情女郎”。可是这个“年轻的,美丽的,像天使般可爱、有伟大前程的若子”,因为急病发作、庸医延误,1929年11月20日,“和至亲的父母兄弟姊妹、至爱的朋友们永别了”(碧云《周作人印象记》)。
四年以前,若子生病,差一点儿死去,周作人时年四十一,他自认为“出身贫贱,受过好些的损害与侮辱,对于乡党宗族亲属的情分几已消失,为涉世计亦更勉学坚忍,以防此身为感情所蚀尽”,故而“在小女儿急病垂死”之时“还能故作镇静”。若子死了,他又认为“不佞年逾不惑,对于‘死’稍有了解,不至有甚深迷惘,唯睹物思人,人情所难免”,所谓“看得破,忍不过”是也。周作人为若子置办丧事,“定做纸汽车等货,约和尚念经”,又“招僧七人放焰口”,又“招僧九人诵经”,在他看来,只是“循俗例小作法事”而已,时人则视之为“不能免俗”的“大热闹”。
“父母之情,非身历者不知其甘苦”。周作人妻“在死儿之侧对山本大夫曰,‘先生无子女,故不能知我怎样的苦痛’”。若子死后数日,碧云(即谢冰莹)也生病了,给周作人去信,大意是说,“我讨厌病,像若子一样,多么痛快呵”。周作人来探病,“赠予若子遗影”,嘱咐“好好保养”,再无多余的话,就告辞了。
林语堂对以上诸事有一总评,“若子死,岂明(即周作人)不能免俗大热闹一番”,于此“甚见得岂明之‘渐近自然’处、‘吾从众’处,及其内情之冲动处。其热闹乃其恸哭。又若子死后闻岂明曾探一同岁女子之病,此岂非‘各言其子’之相近境界乎”。此女子即碧云,比若子年稍长,并非“同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