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凯燕

这是老王的故事，严格说来，这并不算一个故事。

许多年过后，再次相逢，他们都是老人了。她对他说：“我认识你，一直记得你，你知道原因吗？”

她同他相遇在一次舞会，那时候老王还是小王，年轻艺术家，风度翩翩、舞步娴熟。她早就看到了他，她也看到了很多人，因为她一直在看。舞池中男男女女旋转着、旋转着，女孩子们似花朵般在男孩们的呵护下绽放，蝴蝶般翩飞。她是一株无人搭理的小草，一身落寞、满心凄凉。

男孩子们一次次走近，绕过她，伸出手邀请她的女伴们。她们搭着他们的手，昂着头走向舞池，优雅骄傲。她无法弃同伴而去，心在落泪，却只得强撑起微笑，装作若无其事。在那样一个幼稚年纪，被冷落、被忽视是顶天的大事。

“可以请你跳舞吗？”一个声音仿佛天籁，在她耳边响起。她愣愣地看着他，他又微笑着问一遍：“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她把手放到他温热的手中，身子是哆嗦的。她被他带领着，也成了一朵盛放的花、一只翩飞的蝴蝶。她跳得不好，经常踩上他的脚，他很绅士，耐心指导，邀请她第二次，教她把舞步踩熟。

后来，她站在那里，尽管没有跳舞，却气定神闲。

此生她再也没有进过舞厅，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感激他，仿佛一名骑士在危难中将她解救。他无意间的一次援手，维护了她在同伴中的体面。这一份感激，隔了五十年，她才道破。

老王给我们讲这个故事，他说不记得了，但是他很高兴，那天多喝了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