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琼

转眼一年又过，蓦然回首感叹颇多。朋友圈里喜气洋洋，个个争着说新年愿望。这个要升职，那个要怀二胎，还有的说要换个车，孝顺的希望父母身体安康。我呢，年过半百，心中早没有了对新年的热切，但却不由想起曾经的新年愿望，不是每一个都记得，但记得的，每一个都是那么深切。

我们家许愿是在除夕。7岁那年的除夕，夜雨淋漓，窗外飘来的爆竹气味浓郁依旧。父母亲让我上床睡觉，在我枕头下放了红包，封皮上是“喜庆新年”四个字。母亲让我许个愿。我却在迫不及待地拆红包，是崭新的一块钱。我稚气地脱口而出：“我的新年愿望是一块钱能变得好多好多。”母亲愣了一下，忍不住大笑起来，父亲摇头说：“小财迷。”

我的第一个新年愿望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成了谈资，弟弟笑我、父母时不时用这个来逗我，我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

9岁那年，也是除夕，母亲照例放红包在我枕头下。我让母亲离开，我要悄悄许愿。这一年，我的愿望是，有一件带蝴蝶结的、漂亮的粉色外套。那是过年前几天跟母亲上街时看到的，蝴蝶结在衣服后腰上，荷花领，可爱之极。我当时一边走一边回头，恋恋不舍，目光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那件衣服上。卖衣服的显然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意，说这件衣服料子做工如何如何好，这个价钱卖已经是最优惠了……但母亲只顾往前走，我失望之极。那一晚，我梦到了这件漂亮的衣服穿在我身上，小伙伴们都羡慕极了。

初五这天，母亲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这件衣服，我欢喜得跳起来，马上穿着出门去炫耀。后来，我才知道，是母亲又去了几次街上，跟卖衣服的老板一再商谈价钱，买下了衣服。我的新年愿望，得以成真。年少的我没想到，一向倔强的母亲为了女儿，三番五次有求于人。知道后，一直愧疚了许久。

22岁那年，工作后的我第一次谈恋爱，母亲很是关心，隔三岔五打电话询问，确定对方是否对我好。年轻的我胸有成竹，觉得那就是一生所爱了。于是，母亲决定，那年请他年初五到家里来过年，顺便瞧瞧人如何。但事与愿违，年前他就迫于家里施加的压力提出了分手。我难过极了。那年除夕，我的新年愿望是愿他幸福，因为我爱他；等我走出伤痛，但愿能找到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

母亲是何等聪慧，看我的神情就知道怎么回事，她没有过多询问，只是轻声细语地与我聊天、说她的新年愿望就是我们开心。我懂，虽然心里痛，但不能让家人为我难过担忧。我真正长大，其实就是在那一年。

多年后，我嫁给了大我十多岁的老公，母亲不多言，只说，你自己选择的路，要好好走下去。结婚那年，我的新年愿望是：愿此生平安顺遂，愿家人安康幸福。

如今，母亲离去，父亲早已是暮年白发。我正中年，儿子长得高大英挺。我做着喜欢的工作，闲时阅读写作。兔年来到，我的新年愿望是，愿爱我和我爱的人幸福安康、如意吉祥，健康最重要。

我曾经的新年愿望陪伴着我成长，见证着我的生命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