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夜明珠

老班长

◎彭常青

他姓史,中等个儿,皮肤黝黑,不苟言笑,憨憨的,老实巴交。

在成为我们新兵连班长之前,已当了四年兵,四道杠的上士肩章在还没被授衔的我们面前,显得那么威严,那么遥不可及。

他声音低沉,敏而少言,但到了训练场上,叫起口令来却一点也不含糊。作为刚入伍的新兵,不管过去在地方混得有多好,到了军营就一切归零。对于哪怕只比自己早一年入伍的老兵,都得毕恭毕敬。可以想见,在一个即将磨平我们所有棱角的四年老兵面前,我们是何等惶恐和卑微。

新兵连的训练生活单调乏味。烈日下、暴雨中,我们每天在刻板的直线与方块中接受锻造。训练场上,老班长板着面孔,如一个威严的教官,手把手教会我们每一个动作。坐卧行走、摸爬滚打,一丝不苟,毫不含糊。班务会上,他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每个人的不足和存在问题,并循循善诱,给予鼓励和鞭策。

生活中,他又像温情的大哥哥,谁遇到难事、家里出现变故,总逃不过他的眼睛。训练间隙,时常看到他在与人聊天、嘘寒问暖。谁生病了,他会第一时间叫来军医问诊,并联系食堂供应病号饭。

我与老班长床铺毗邻,为了不让我闻臭脚,他特意颠过头来睡。我俩头靠头,偶尔也会私聊几句。相处久了,相互关系融洽了许多。在我们训练强度加大,体力严重透支时,他经常悄悄往我枕边塞煮熟的鸡蛋,那是他从炊事班讨来的。

三个月转瞬即逝,新兵们被四散分配,老班长也回到自己的连队,从事原先的工作。好在我们相距不远,他来机关办事,时常来看我。在老连队,他是个多面手,人又憨厚,好几个基层单位都想要他。他家境贫寒,却从不与人说。最大心愿就是好好干,争取留下来。可造化弄人,六年期满,因政策调整,他未能遂愿。

那时通信不太发达,尤其是他的家乡,相对落后偏远,我们渐渐疏于联系。前两年,当我托人找他时,他已不在人世。后来得知,他回家乡后,为了生计四处打拼,天长日久,积劳成疾,因无钱救治,不幸病故,令人扼腕。

我时常在泛黄的记忆里寻找老班长的身影。很多年过去,他依然是我不朽的读本。

2023-02-10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124879.html 1 3 老班长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