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谔

疫情管控放开后，女儿便嚷着要回家过年。妻子说再过一段时间，别一回来就感染了。女儿说：“我都三年没回家过春节了！”我支持女儿回家。

女儿选择由禄口机场往返，一家在南京禄口过年。腊月廿九傍晚，妻子派我去接机，派小狗在大门口“窥望”，派自己负责厨房。腊月三十，折梅插瓶，贴“福”字，创作隶书联“百年开泰运，万里播春风”。

正月初一，开读《弘一法师全集》，临胡澍篆书《节录韩诗外传》。胡澍即清代篆刻家胡荄甫，他为我所知，实因若干年前读到赵之谦的一段话：“我朝篆书以邓顽伯为第一，顽伯后近人惟扬州吴熙载及吾友绩溪胡荄甫……荄甫尚在，吾不敢作篆书。”赵之谦是艺术天才，一代宗师，对胡推崇如此，让人感佩不已。胡澍的篆书坚实而灵动，我自觉临作得了他的几分意思，遂以他的书趣创作小篆一件，不甚满意。乃告诫自己：为艺无论“工”与“放”，欲臻佳妙均不易。如何把握好工与放的尺度？工不至于板，放不至于野，非花一番大力气不可。

下午见书架上有刻制粗劣的印两方：一方为自己的名印，一方为闲章《曾经来过》。忆起此两印为2007年时所刻，当时在南京美术馆办个展，有演艺界人士前来助兴，给钱不要，言每人得字一幅即可。那日我随身未带印章，有人送来印石两枚，钝刀一把，遂于水泥地上打磨了一下印面，凿两印钤用。现于细砂纸上磨印面至稍光滑，循旧痕复刻，钤出后觉尚可。

正月初二，凌晨一点不到时身上忽奇痒，知是过敏所致。一时无法可想，悄悄起床临《娄寿碑》，于石花斑斓中努力寻找古人“踪迹”，希望能转移注意力。两点后实在无法忍受，驾车上街，寻得一24小时药房。服氯雷他定一片，痒稍懈，复临《娄寿碑》至三点半。

读《弘一法师全集》。扬州贾修森兄发来的拜年信息甚有趣：“最日值班，前晚大醉，初二拜年，不会被挤掉。”看其第一字为“最”（与“醉”同音）字，知其不仅“前晚”，昨晚亦大醉矣。贾兄为名画家，格高韵清，2019年5月，我与他在南京的一个会议上结识。三年之间，仅有两面之缘，然“相见亦无事，不来常忆君”，乃相约“年后即会”。

午饭后天仍雨，妻子忽起游兴，驾车前往淳溪老街。行不久，小狗身上新衣尽湿，遂留我与狗狗在“誉满江南”牌坊一侧的游廊里栖止——看雨，看人，等她们三个兴尽归来。

正月初三，鸡鸣寺游人如潮，交警对道路实行管控。妻子与女儿下车后，我载着狗狗在周边巷子里乱转，最后在老虎巷找到了一个车位。本想领着狗狗在小巷里转转，没走几分钟便被寒气逼回了车里。下午临陈道复《古诗十九首》。见架上有七八张淋湿过的六尺屏，直接用来临帖可惜，乃取之书长卷及条幅，尚可者四。

正月初四，读《弘一法师全集》。写梅一帧。午饭后送女儿去机场，破例没带小狗同行。与妻回到家，小狗楼上楼下每个房间都寻找了个遍。妻说：“它在寻找我们的女儿。”见小狗急惶惶的样子，抬眼看我时可怜兮兮的眼神，不禁泪目。人生短暂，聚少离多。狗犹如此，人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