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

春节一到，大地苏醒。在众多的春天佳蔬中，我最爱春韭。春韭是春天第一菜，有“春菜之魁”的美誉。“头刀韭，谢花藕。”春天的第一刀春韭，其鲜无比。每年初春，几场春雨之后，老家小院里的一畦春韭便葳蕤生光。春韭所呈现出来的绿，是春季最亮丽的色彩。

“夜雨剪春韭”，上学时读杜甫的这句诗，不知杜老夫子为何要在夜晚“剪春韭”。回家问母亲才知，韭菜是鲜嫩之蔬，白天尤其在中午是割不得的。农谚曰：“触露不掏葵，日中不剪韭。”中午的太阳易把韭菜根晒蔫，即使早晨割了韭菜，也要在刚割的根部撒些草木灰或细土，既为它施肥，也遮挡了阳光。

儿时家贫，没钱到市场上采买新鲜蔬菜。整个冬天，碗里的香火全靠大白菜延续。作为“开春第一菜”的春韭，鲜活了菜盘。清晨，母亲去菜园里割一把春韭，择拣，洗净。旺火把锅烧热，在油烟腾起时，韭菜入锅，加入少许盐和水。热油遇水，哧啦一声，略加翻炒，出锅。还未端上桌，韭香便扑鼻而来。母亲给我们每人盛一碗粥，再以炒韭菜佐餐。我们喝一口粥，夹一筷韭菜。鲜香腴嫩的韭菜留芳唇齿，滑过喉咙，润泽着缺荤少腥的肠胃。家里来客人时，母亲以韭菜炒鸡蛋、韭菜炒肉丝待之。韭菜炒青螺更是珠联璧合。青花瓷盘中，碧绿的韭菜里，近乎黑色的螺肉星星点点，宛如一幅绚丽的水墨画……

我喜欢在春天到来时回故乡，只为吃到第一刀最美的春韭。青碧的春韭年复一年滋长着我一茬又一茬的乡愁，染绿了我一夜又一夜思乡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