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凯燕

应朋友之约听了场音乐会，几名身着黑色礼服的女乐手矜持高贵，演奏着一段段名曲。音乐厅很大，四周坐着的观众都成了小小一个，无论听得懂听不懂，大家皆保持着得体的修养，专注认真。

我想起历史上的一个音乐会。钢琴家在众目睽睽中，在大家的期待中坐下，坐着，坐着，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观众起初也保持着得体的修养，安静等待，接着再等，一秒一秒的空白，人们开始不安、骚动，直到四分三十三秒。

朋友手持演出单，核对每一曲。是的，它们在世间有众所周知的名字，每一音符也有各自的位置，即使大提琴、小提琴、钢琴、手鼓同时发声，也各有各的分寸。音乐由人创造，代表理性、秩序、规则。因此和谐，因此圆满。如同红绿灯指引下，人流车流有序地移动。

那次无声的实验就叫作《四分三十三秒》，是美国音乐家凯奇的作品。它仿佛是一个玩笑，用一段空白来嘲弄现场观众。事后凯奇作出解释，因为半露天的音乐厅，有萧萧的风声掠过，间或有雨，雨打在屋顶铮铮有声，观众的耳语，不耐烦的骚动，这些都是自然音乐，人们应当学会注意与欣赏生活本身。

若此刻美女乐手们忽然静止了，观众大概仍会不安甚至惊慌吧。我们习惯了音乐的模式，如同习惯了每日的生活，用物品、用工作、用娱乐将空间、时间塞得嘈杂密实才有安全感。

哗哗哗，掌声打破了我的遐想，掌声如此整齐，仿佛大家商量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