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花

小时候家里来客人了，母亲便差我拿着面瓢去邻居家借面粉，烙饼款待客人，有时也借盐、借油。那个年代物资匮乏，互相借来借去，谁家也不觉得丢人。

那时，白牙婶家的铁锅也有人借，其实锅是不缺的，但白牙叔是粮局工人，端铁饭碗，家里长年不断油花，所以他家的铁锅天天有油滋润着，拿来炒菜能省几滴油。不然自己家的铁锅倒上点油，都叫锅吃了。记得邻居二奶奶娘家侄儿来看她，她跑去白牙叔家借来了铁锅，高兴了好半天，因为白牙婶刚煎完小干鱼，锅还没来得及洗，二奶奶便去借了。二奶奶把锅端回家，就着鱼油往锅里磕了两个鸡蛋，借一次锅愣是省下了半汤匙油。

1980年，我家盖房子，兜里一分钱没有，全靠借。亲戚朋友都借遍了，买檩条的钱还不够。大姐之前已经借给了我三百元，那时姐夫是电厂职工，大姐说等姐夫开了工资，若我家盖房子钱不够了，再去她家拿。那天，我和丈夫去大姐家借钱，大姐说，姐夫的单位还没开工资，等过几天让我家孩子来拿。说实在的，就是大姐再让我上门取钱，我也不好意思了。

既然她开口说让孩子去，我便过了些日子让大儿子去了，可大儿子到她家坐了一上午，大姐也没提借钱的事儿。那天，大儿子哭着走了回来，十岁的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尊受挫。

过了几天，我又让二儿子去，这次大姐开口了，说让孩子明天再来，钱一定备好，还嘱咐一定要他哥俩一起去，以免弄丢了钱。第二天一早，两个孩子便去了，这次果然借来了钱。我家盖房子一共花了两千多元，借了十几家才凑够的。

虽然大姐家借我的钱最多，但因为过程太难而让我对她有了些不满。我家新房温锅时，大姐悄悄对我说，她那是故意为难孩子的，就得让他们知道父母不易，借了多少家、喝了多少“眼皮汤”才能借到钱。大姐虽然这样说,我心里还是不舒服，来年地里丰收卖了粮食先还她家的钱，可大姐死活不要，让我先还其他人的。那时，我才明白了大姐的苦心。

现在的变化天翻地覆，借钱都不用找人，像我们这种一生老实、信誉良好的人，去银行办业务，柜员都会推销信用卡，买房可以办理贷款，连手机都有网贷业务，真是足不出户便可借到钱。但两个儿子对贷款这事儿都非常谨慎，应该是小时候借钱借“伤”了。不过这个“伤”却没什么不好，贷款如此便捷的时代，更需量力而行，才不至于给未来留下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