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

在我的书房里，珍藏着一只旧木箱。它长四十厘米，高二十五厘米，宽二十厘米；紫色的油漆随着岁月的流逝早已斑驳陆离，但整个木箱却还坚固结实，没有什么大的损坏。虽然里面摆放的都是旧书籍，但我一直把它当做珍宝似的保存着。

父亲说小木箱的年龄比我还要长，它，最早是母亲的陪嫁品。那时外祖父家穷，没有当时一般女孩子出嫁时时兴的高橱、书桌、挂衣橱做嫁妆，外祖母就把自己结婚时带来的这只小木箱再给母亲做嫁妆。母亲对它十分珍惜，把它放在床边，用一块棉布盖在上面遮挡灰尘，一有空闲就掸掸擦擦。小木箱虽小，里面却盛满了我们一家人几乎所有的衣物。是啊，贫穷的家庭哪有闲余资金添置新衣服，我们一家五口所有的衣服加起来也就十来件吧，而且破旧的占多数。尽管如此，母亲还是将不穿的衣服洗干净再小心翼翼地收藏在小木箱里。有一次姐姐到小木箱里翻找衣服，拖拉之中，小木箱一倾斜，“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箱盖合不上了。母亲心疼不已，从来没有打过孩子的她，第一次伸手打了姐姐一个巴掌，姐姐委屈得大哭。父亲一边安慰姐姐，一边责怪母亲：“孩子又不是故意的，摔坏了可以再修，你打孩子干吗？”过了两天，父亲找来木匠将箱盖修好，又买了点红漆，自己动手涂涂抹抹，木箱又完好如初了。

从此以后，母亲对这只小木箱更加珍爱。她常对我们说：“你们外公外婆去世时家里太穷，连一张照片也没留下，只有这只木箱还有你们外公外婆的影子，看到它，我就会想起你们外公外婆的样子。”改革开放后，生活条件逐步改善，家里购置了衣橱，全家人的衣服也越来越多，不是当季的衣物都收拾在衣橱衣柜里，但这只小木箱依旧完好无损地保存在父母的房间里。

我考上重点高中那一年，父亲把这只木箱重新油漆一遍，使它光亮一新，让我带去学校储存生活用品。在校园里，别的学生携带的都是皮箱，我的小木箱在众多精致的皮箱里显得是那么的寒酸。舍友们看到我带来的木箱如此破旧，都觉得好奇和好笑。看到舍友们带来的都是新买的精致的拉杆箱，父亲摸着我的头说：“好孩子，让你受苦了。”我丝毫没有埋怨父亲，因为那些年家中又遭变故，先是祖母去世，接着母亲患癌，为了给母亲治病，父亲四处借钱，欠了一屁股债。我上高中，是父母东挪西借才凑够了我的学费，我有什么理由再要求父亲给我买那些高档物品呢？

上大学时，父亲知道我爱看书、爱买书，说给我买一只高档拉杆箱储书用，我说不用了，我就用这只小木箱存书。在师范学校，我如同久旱逢甘雨的禾苗，度过了一段如饥似渴的读书生活。我成了图书馆的常客，阅读之余，我更渴望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书籍，于是我开始省吃俭用购买自己喜爱的书。慢慢地，小木箱里有了《骆驼祥子》《家 春 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简·爱》等名著。三年下来，竟把这小木箱挤得满满的。

我提着这沉甸甸的小木箱走出了师范校门，走上了教学岗位。学校分给我一间简陋的宿舍，我把小木箱往床头一放，权当是书案。白天，我站上讲台，夜晚，蜷缩于斗室，坐在小木箱旁，挑灯夜读，乐此不疲。

而今，我拥有了自己的小书房，八张崭新的书橱藏满了各种文艺、科普等书籍，几千种图书一行行一排排骄傲地排列着，琳琅满目。但我仍把我最喜爱的书籍珍藏在小木箱里，并且一直把它当做我家最宝贵的“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