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
麦子泛黄的时节,我就会想起灯笼果,想起它躲藏在薄薄的外衣内的果实留给我的甜美清爽的滋味。想起用它自制的玩具——虽然简陋却给我带来童年乐趣的玩具。
灯笼果属多年生直立草本植物,在我们这里,有人叫它姑娘果。杨慎《卮言》云:本草灯笼草、苦耽、酸浆,皆一物也。修本草者非一时一人,故重复耳。燕京野果名红姑娘,外垂绛囊,中含赤子如珠,酸甘可食,盈盈绕砌,与翠草同芳,亦自可爱。由此可见,灯笼果是夹生在野草中的植物。它很渺小,没有苹果树、橘树那般高大;它也很卑微,不及苹果、橘子等水果高雅、甘美。但它于我有着童年永不磨灭的记忆。我甚至想象,它应该是这样生长的。阳春三月,大地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灯笼果的种子也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悄悄地萌发了。在霏霏春雨中,它开始生根、发芽,长出了细嫩的茎。在原野上,它和其他许多不知名的野草簇拥在一块,推推搡搡、卿卿我我,你挤我压地长成一片又一片绿油油的风景,在微风中摇曳,在阳光下闪烁,在春雨中沐浴。各种各样的野草中,有的开出了紫色的花,有的开出了金黄的花,有的开出了粉色的花,而灯笼果呢,自然是不甘示弱的,翠绿的枝条上盛开了朵朵白色的小花,花冠向四面辐射,犹如一支优雅的小号。春末夏初,小花凋谢了,从那里长出幼果来。麦子黄熟时,灯笼果也渐渐成熟了。它外面罩一袭橙红色的薄薄纱衣,仿佛一个穿了红衣裳的姑娘一样美,也像一盏盏闪烁在田野的红灯笼。金灿灿的果实就隐藏在薄衣内,好似害羞的小姑娘“犹抱琵琶半遮面”,让人顿生怜爱之情。
儿童散学归来早。我们上学时,还没有放学后再补课之说。那时城里的孩子放学后要学工,农村孩子则要学农。下午4点就散学,回家后参加生产队劳动,做力所能及的农活。孩子天性爱玩,我们当然不会早早就去生产队干活,而是在回来的路上窜进田野里疯玩一阵。乡村5月的田野上,到处弥漫着一股热烘烘的腐熟味。放眼望去,麦子黄了,蚕豆老了,玉米拔节长高了,翠绿的身姿亭亭玉立。我们玩累了,肚子也饿了,就在田野里搜寻野味。覆盆子酸酸甜甜,牛甘果苦中带涩,最好吃的要算灯笼果了。田埂边、河滩上,很快就能找到它清秀的身影。它那碧绿的茎节不甚膨大,也不甚高,顶端渐尖,叶片呈羽状,非常秀美。枝叶上都有短柔毛,稀疏的枝条上结着两三枚灯笼果。这时候的灯笼果已经熟透了,只要你一触碰它,它就掉落在地。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去掉外衣,放进嘴里,轻轻一咬,即刻爆浆,甜美的汁液溢满口腔。吃上十多个,口舌生津,那甘甜清凉的味道让你百吃不厌。
当然,野果是吃不饱的,更何况是这小小的灯笼果。更多的时候,我们是把灯笼果做成小灯笼当玩具玩。折断一根小树枝,在灯笼果的根部系上线,再把线的另一端系在树枝上,我们便提着灯笼一边走一边唱着歌。有时,我们用灯笼果做武器,你砸我,我砸你,有的被砸成大花脸,有的穿上了红花衣。大家你追我逐,嘻嘻哈哈,真是乐趣无穷啊。
今年初夏回老家,偶尔看见篱笆下面挂着几只红红的小灯笼果。我忙跑去摘下一颗,剥了皮,里面的果实如同红玛瑙。我舍不得吃,捧在手中仔细端详,感受自然最后的馈赠,心里美滋滋的,它让我沉浸在儿时的回忆里。如今,人到中年,走了那么多路程,忽然发现童年是那么美好,就像这一盏灯笼果在人生的路上明亮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