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泽麟

还是多年前了，那天去文庙古玩市场转转，看到我熟识的安徽淮南老刘摊位上，有一尊铜制布袋和尚摆件。我对布袋和尚比较欣赏，家里也有两尊弥勒玉佛像，布袋和尚铜像较少看到，不禁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只见这尊布袋和尚慈眉善目，两耳垂肩，双乳丰盈，常开笑口，能容大肚，肩上金扁担，前边挑的是十万贯铜钱，后面是一只普救众生的宝葫芦。他右手按着扁担，左手牵着硕大的布袋，足下是波涛滚滚的汪洋大海，布袋旁还引领着一条摇头摆尾拟跳龙门的鲤鱼。那布袋和尚左脚踩着万顷波涛，右腿已经高高抬起，这是升天的姿势。此行何去？是否升为弥勒佛前的最后亮相？

下面就到了问价的程序。老刘说：1000元。这价格是20世纪90年代后期，他是当老货古董卖了。我问是什么朝代的。刘答可能是唐宋或之前的。我一听就知道他不懂了。再问，这个布袋和尚是什么朝代的？老刘被问住了，说这个佛不是早就有的吗？我说这时还不是佛，叫布袋和尚。后来成佛，当然更在布袋和尚之后。于是，我向他简要地介绍了布袋和尚的身世。

布袋和尚是唐末五代后梁时期明州（今宁波）奉化人，号长汀子，是五代后梁高僧，世传为弥勒佛化身。这和尚蹙额腹大，出语无定，随处寝卧，整日袒胸露腹，笑逐颜开，且幽默、风趣、智慧。他与人为善，乐观包容，深受人们尊敬、爱戴。因“上契诸佛之理，下契众生之机”，故名契此。还有他手提或肩背布袋，常带笑容，有和气生财、积聚财富的意味，而被民间供奉者视为财神。人生最高境界是：佛教为心、道教为骨、儒教为表，也象征着中华民族宽容、智慧、幽默、快乐的精神。传后梁贞明二年三月三日，他圆寂于岳林寺东廊磐石上，临终述谢世偈云：“弥勒真弥勒，化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

“这么说，这个布袋和尚铜像只能是宋元时代的了。”老刘听懂了我的话。

“只能是宋元或之后的。”话锋一转，我又问他：“这尊铜像是什么铜？”

“明摆着是黄铜，大家都懂的。”

“你再看看你摊位上那些秦半两、汉五铢、唐开元，以及宋元朝代的古钱币，都是什么铜？”老刘打眼一看说：“都是青铜。应该还有黄铜、红铜和白铜的古钱币。”

“现在只说黄铜，因为这尊铜像是黄铜的。黄铜是明代中期、嘉靖年时才有的。”

“这么说，这个布袋和尚是明末清初或之后的？”老刘还算聪明。

我说：“不错，但从锈色、包浆来看，只能是民国晚期，或者说是新中国初期的工艺品。”

老刘一听笑了：“好吧，不管那么多了，你出价吧？你掂掂分量看，至少三四斤铜呢。铜价也不低呀。”

“说得有理，200元。”这是我的心理价位，也是此布袋和尚铜像的实价。

“成交！”老刘实话实说，“我是150元进的货。加上来回车钱和食宿费，够了。”

我也实话实说：我之所以看中这尊铜像，是因为我敬重弥勒佛。

弥勒佛虽是“神仙菩萨”，却是平民化的。许多寺院的弥勒殿里总有这样的对联：“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我特别欣赏布袋和尚这首《插秧歌》：“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日日携空布袋，少米无钱，却剩得大肚宽肠，不知众檀越信心时，用何物供养；年年坐冷山门，接张待李，总见他欢天喜地，请问这头陀得意处，是什么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