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洪涛

江浙一带的东坡肉就是红烧肉，和两湖地区相比，这边的东坡肉装修比较好，肉形方正，肥瘦均等，油光水滑，摆盘精致，对于辛苦的读书人是赤裸裸的诱惑，前提是我们要有一个长期吃食堂的胃。

我跟汤兄就是在东坡肉上结下了不一般的交情。

能吃、敢吃是一种勇气，一种心领神会的勇气。沈师曾立下规矩，在读硕博生不能请他吃饭，所以我们的饭局一般都是回宁看望老师的毕业师兄师姐做东。这种场合沈师点菜再合适不过。上桌的菜，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变来变去，东坡肉稳坐钓鱼台。不是大家爱东坡肉，最起码女生一般不动筷子。沈师的心态我们揣摩了一下，大概是这样：读书辛苦，吃肉补营养。

饭桌上沈师的眼神轻轻射过来，汤兄泛着睛光的眼看看我，眼神里荡漾的意思用湖南人的普通话表达方式是：“洪涛，搞啊。”我看这一坛东坡肉少说也有十二块，若以每块的长宽高均是四点五厘米计算，工作量不小。汤兄这时做了一系列动作，手往上一扬，抖了抖手腕上的表，像是《儒林外史》胡屠夫杀猪前要往手心吐唾沫攒攒劲一样，那是要准备开吃了。

那时候的汤兄还是生龙活虎的年纪，三五块东坡肉不在话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五块以后他就放下筷子，喝茶了。我看是很严重地腻到了。在那种场合，一坛东坡肉基本可以被分掉，汤兄的作用厥功至伟，他爱吃能吃，我紧随其后也吃将起来。接下来我们在东坡肉上达成了共识：汤兄先上，大家跟进。

聚餐完毕，回到学校。照例我们要到汤兄宿舍谈谈。汤兄一进屋就捣鼓他的电脑，拧开他的深桶水杯，呷一口，慢悠悠说，“东坡肉搞不了啊！”我俩哈哈一笑，从此以后，大家得了稿费，留下了一句口头禅，“又可以搞一顿东坡肉！”东坡肉成了文章价值的标尺。

人真是聪明，发明了红烧肉的做法，还用东坡来命名。我并非美食家，无意繁琐考证，我心里倾向的意思是东坡肉竟然沟通了食与味，学问与读书。东坡肉的每一次出场都见证了一次次亲切有味的学术恳谈；见证了汤兄每次说“吃不了吃不了”还一筷子戳下去的稳准狠；见证了大家大大方方毫不遮掩的生活气息；见证了读书的辛苦与甜蜜。

汤兄，你的东坡肉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