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芸

儿子欢天喜地地带回一盆多肉盆栽，说是同学送他的生日礼物。母亲瞄了一眼肥厚的叶片，感慨地说：“瓦房上长出来的‘猫爪子’，现在也摇身一变成了盆栽！”我给儿子解释：这是长在屋瓦上的瓦楞草，学名应该是瓦松，属于一种多肉植物。因为形似猫爪，在老家俗称“猫爪子”。

我小时候，老家人大多住瓦房，早春过后，瓦松种子开始发出根须，扎在瓦片的缝隙。几场春雨过后，它们变得有模有样，在屋瓦上散发出一簇簇绿意。

隔壁阿婆的屋子房龄特别长，屋顶的瓦松总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像小松塔一样伫立在瓦沟间。每年暑假，我都会攀着梯子爬到阿婆的屋顶，掐下几枝瓦松慢慢地品尝，酸酸的肉质在唇齿间有种特别的回味。每次阿婆见我爬屋顶，就会假装嗔怒地喊：“馋嘴丫头！摘几朵装兜里就行了，我扶着梯子你慢点下来！”我嬉皮笑脸地溜下梯子和阿婆狡辩：“阿婆，我主动上房给你修瓦，你得感谢我才对嘛！”

阿婆的瓦房年代久远，很多瓦松都长在瓦沟里，为了防止雨水因此受阻流速过慢而从瓦片缝隙漏进屋里，阿婆每年都要清理一次瓦松。阿婆知道我的心思，笑眯眯地告知我：“屋脊上的‘猫爪子’还给你留着呢！”

其实，我是喜欢那种坐在高处的感觉：俯视下去，院里的桐树变成了小矮个儿；鸡鸭们更像一群小不点；老黄牛也再不是那么高大健壮。自己似乎是一缕青烟，可以腾空而起和飞翔的鸟儿交谈，这种天马行空的想象，是我独享的一种惬意和自由。

暮夏过后，苍绿肥厚的瓦松会开出淡白的小花。秋风吹来的时候，瓦松会长得更高，它们褪掉青绿披上一层金色，在瓦上疏落有秩地彰显秋天的况味。开花结果的瓦松伴着升起的炊烟，如同一排看家护院的哨兵，守护着一座座农家小院。

后来，随着经济收入逐步提高，老家人纷纷将瓦房推倒，原地建起小洋楼，屋顶全是水泥预制板，气派又亮堂。就连砖瓦厂都只生产红砖，不再烧制屋瓦。村里的瓦房几乎消失殆尽，瓦松也变成了难得一见的稀罕物。

如今，瓦松又以多肉的身份进驻到家里，实在是一种不可言说的缘分。唐代郑谷有诗云：“露湿秋香满池岸，由来不羡瓦松高。”在我的心里，瓦松不但带给我诗意的高远，还让我拥有一份曼妙童趣和温馨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