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

记忆里，秋冬的食物总是暖的，回忆起来更是烫人。寒风萧瑟的街头，炒货店门口歪歪斜斜排了一溜，一锅热栗子盖着保温的厚布，安静地等你……画面太温馨了。

我出生在鱼米之乡，工作前还未见过山林。第一次看见树上结的板栗，那种惊喜讶异，清楚深刻地刻在脑海里。那是去乡下婆婆家的小路，一拐弯，一棵高大蓬松的树闪入视野，树叶粗糙厚实，叶丛中挤满毛球球，未见过，不识得。有些毛球掉落在地，裂开的嘴里有红褐的果。对着我们狂吠的狗拨拉来拨拉去，果子揉搓着竟然蹦出来了，原来是板栗。第一次见长在树上的板栗。板栗是山地作物，家乡不见，婆婆家属于丘陵地带，农户喜在屋前长两棵板栗，或自家吃，或找些油盐钱。年轻的心总是喜欢看异样的风景，扑腾外面的世界，这板栗增添了我对婆婆家的喜爱。

便有机会看见打板栗的热闹。一根长竹篙对着枝头小“刺猬”猛敲，“刺猬”滚落一地，戴上手套捡起，一篮子小“刺猬”是不能吃的，得用棒子打、用脚揉搓，红褐色的板栗果才三三两两出来了，淘洗、晾晒或风干，生吃、做菜或砂炒，秋冬的味道里怎么能少了板栗香？

栗子鸡，汪曾祺也说是名菜，很好做：鸡肉洗净切块，栗子煮七八成熟后去皮壳备用，加水淹没鸡块，加葱、姜，倒入酱油，汤汁稍收，倒入栗子，小火焖二十分钟。栗子油亮，比鸡块还好吃。鸡须是当年的小公鸡，肉嫩味美。年年中秋必烧此菜，家人围坐，其乐融融。

聚在一起收板栗，这是山区人家的繁琐活，也是在外工作的孩子回乡下老屋团聚的好时光，给许多人留下美好的生活记忆，那是习俗和节令、亲情和乡愁的融合。我的婆婆擅长生板栗烧猪尾巴，这是多年栗熟时家庭聚会的保留菜谱。猪尾巴，我们又叫钱串子，寓意好，有营养。板栗配它，去油腻，增甜糯，相得益彰。婆婆年事已高，手脚不灵，这菜也多年没尝过了。

婆婆家那边，板栗多在上世纪大力发展山林经济的背景下栽种的，自己家吃个新鲜，拎到集市上也可换个活钱。树龄普遍不长，几十年不得了，难得上百年，可上本地新闻了。祖国大地幅员辽阔，产板栗的地方不少，在我有限的个人生活经验里，家人团聚，共尝尝新板栗、看看板栗园，也是一种俗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