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晓跃

《旧唐书》中说李德裕“幼有壮志，苦心力学，年才及冠，志业大成”，可是，唐宪宗元和初年，李德裕的父亲李吉甫出仕宰相，他只好“避嫌不仕台省，累辟诸府从事”，直到元和十四年，李德裕才得以入朝为官。整整十四年，李德裕难以施展自己的抱负和才干，内心的焦虑也就显而易见。《秋日登郡楼望赞皇山感而成咏》“昔人怀井邑，为有挂冠期。顾我飘蓬者，长随泛梗移。越吟因病感，潘鬓入秋悲。北指邯郸道，应无归去期”，估计就是写在这个时期。

赞皇山位于李德裕的家乡河北道赵郡，诗人以飞旋的蓬草和浮水的茎枝自喻，抒说自己漂泊宦游，功业未就的悲哀，虽多失意之叹，但仍然顽强地显现出一种不混出个人样誓不返乡的精气神儿。

武宗会昌元年，李德裕官拜太尉，总理戎机。他的《长安秋夜》“内宫传诏问戎机，载笔金銮夜始归。万户千门皆寂寂，月中清露点朝衣”，可以说是用诗写成的一则宰辅日记。

作为首辅大臣，诗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宵衣旰食，自是寻常之事；劳心劳力，不负朝野之望。正是因为这份重大责任感，才赢得月洒长安、平和静谧的诗意。

李德裕主政六年，内制宦官，外平幽燕，使得唐王朝内忧外患的局面得到暂时的安定。李商隐誉之为“万古之良相”。可惜的是宣宗李忱继位之后，风云突变。宣宗重用白敏中、令狐绹，一反会昌时李德裕所推行的政令。自此，李德裕成了与他们势不两立的异己。其始，李德裕外出为荆南节度使，后遭断崖式的贬黜，最后将他窜逐到海南，贬为崖州司户参军。

《盘陀岭驿楼》“嵩少心期杳莫攀，好山聊复一开颜。明朝便是南荒路，更上层楼望故关”，是李德裕赴潮州途经盘陀岭时所作。盘陀岭山势险要，盘错十里，是入潮州的关隘。诗人归隐嵩山的愿望被碾碎，其姑且开颜的背后隐含着更深层面的悲愤。等待诗人的将是漫长而遥远的蛮荒古道，那最为亲切的温馨家乡只能虚幻成一个“望”字，而这个“望”字，凝聚的是诗人的思乡之情、身世之叹、家国之恨呀。

诗人被逐到海南的《登崖州城作》“独上高楼望帝京，鸟飞犹是半年程。青山似欲留人住，百匝千遭绕郡城”，最鲜明地表达了这一心情。

孤独地登上高楼北望，魂牵梦萦的是“帝京”，可去京之路何其遥遥，就连飞鸟也要半年才能飞到。置身崖州的“郡城”，早已被青山四面环伺、重重包围。诗人自知，今生与“帝京”已再无缘。于是产生出一种幻觉，难道是这里的青山哀怜我，想要留住我吗？

诗中悲怆沉郁的情调、深沉的忧虑与感伤，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