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海娟

早过了午夜，我还是睡不着，吃了安神助眠的药，刚刚有一点睡意，妙五就跳起来，又蹦到床下叫。我不理它，它绝不善罢甘休，床上床下转着圈地叫，越叫声音越大。我终于又回到最初的清醒，呵斥了这只和我一样不正常的猫。

周围应该是很安静的，卧室里也足够黑暗，为什么我和猫都睡不着呢？妙五不怕我，兀自叫得响亮，我心中的无名火腾腾燃烧起来。猫是舍不得摔的，猫枕头就遭殃了，我全力撕扯，在床上摔打它那个小枕头，又恶狠狠地呵斥它……妙五是真被吓到了，彻底噤声，屋子里漆黑一片。我不知道它躲在哪里，但我知道它一定在偷看我。

坏情绪像潮水一样涌来，淹没我。我流泪了。

此时，我是怨儿子的，最近这一两年，他极力劝我们换房。的确，我原来住的房子老旧，楼层又高。算计了一下，存款的利息足够支付租金，于是，便按照儿子的要求租了一个闹市区的二楼。

住进来才发现，我怎么就享不了这个福呢？屋子离哪里都近，运动不够让我感到很自责，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慌得不行，几乎每个晚上都失眠，体重也不断攀升。

我的猫也是一样，我知道它也不适应。跟儿子一说，他就生气，坚决不让我搬回去。跟老头子合计着要把旧房子翻新一下，却不敢跟儿子说，怕他阻拦。

养大一个儿子，当然我们没费什么力气，儿子从小就懂事，总替我们着想。可是，他并不理解老父母，他总觉得，我们不买新房、不买高档衣服、不出去旅游是因为吝啬，舍不得花钱；他总觉得我们活得太亏了，总想改变我们的生活。可是，我来人间一趟，又何曾在乎过这些？住在老房子里自由自在，时时可以天马行空、放飞自我，这才是我所需要的。现在这个地方条件虽好，却总让我生出压抑和局促感，这大概就是我心情烦闷、夜夜失眠的根源吧？

想跟儿子说，别用你的孝心逼我们改变生活。物质并不是检验生活质量的唯一标准。一个真正健康的家庭，最重要的是尊重彼此的生活习惯，给彼此留下足够的空间。我从不觉得节制自己对物质的欲望是吝啬、是愧对人生，相反，正是简单的生活让我时刻都能做到轻装上阵，把日子过得轻松自在。

我喜欢简单朴素的生活、喜欢简装轻食，更喜欢每天踏着台阶一步一步登到最高处回家。我还喜欢把这个家装饰得更合我的心意。

打定主意搬回老房子，这段时间一直在偷偷收拾，只希望儿子不要干涉我们的生活。就像我们做父母的对他一样，给彼此留下足够的空间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