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慧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从诗经到唐诗、宋词,花开花落几千年。初夏时节,芍药,缓缓开矣。
春花次第凋零,芍药适时而开,也带来了初夏的气息。刚刚过了谷雨节气,被称为谷雨花的牡丹和芍药长得颇为相似。说起来,芍药与“百花之王”牡丹是“表姐妹”,同属芍药科。相比牡丹的艳丽富贵,芍药则清丽素雅,安安静静地绽放着自己的美,不事张扬。
牡丹更适合被供养在园林里,供人膜拜观赏,可远观而不可近袭,有一种距离感。芍药则家常得很,庭院里、篱笆下、家前屋后,都可以栽植,并不需要多大的排场。芍药开起来是一簇簇的,像家里的姐妹们,挤挤挨挨在一起,不争奇斗艳,也不互相媲美,只是各自开放着。
友人赠我一束粉白芍药。起初是很小的花骨朵,裹得紧紧的,有一种欲语还休的羞涩。我修剪了花枝,把它们养在水里,叫作“醒花”。隔了一日,花儿果真像醒了似的,花枝挺了起来,花瓣儿渐渐张开,密密的、层层的,像姑娘披着的柔曼的轻纱,婉约清丽。
芍药花初见不惊艳,却耐看,越看越有味道。我见过最美的芍药,是好友璨璨家院子里的。这芍药,是她家刚搬进这座院子时就栽下的,至今已有20多年,当年她还待字闺中,芍药花年年如期开放,见证了她父母相濡以沫的爱情,也见证了她从小女儿到母亲的历程。
璨璨父母已经过了金婚,耄耋之年的两个老人却极为乐观开朗。母亲是个娇俏的人儿,80多岁的人,笑容依然纯真烂漫,那是被幸福的生活滋养出来的。母亲是如东人,当年是方圆数里的美人,父亲是如皋人,年少时跟随家人搬迁至如东小镇,和母亲成了邻居。母亲去井边担水,被父亲遇见,于是也天天去井边,一来二去,青梅竹马,相识相知15年后,终成伉俪。
璨璨父母极爱花草,院子里栽满了花草树木。母亲人长得美也爱美,家中一年四季少不了花,母亲爱赏花,父亲则爱栽花,情投意合的一对人儿。父亲年轻时走南闯北,是个有见识的人,这也让他特别喜欢到处旅游看风景。最近几年,父亲的身体不如以前了,不方便出远门。这满院的花草树木,便成了父亲眼里最美的风景。芍药花开的季节,父亲坐在椅子上看着当年亲手栽下的花儿,开得正盛,心里别提有多开心。其中最美的一朵花儿正对着厨房的窗口,母亲做饭时一抬头便能看到。
芍药花期有20多天,随着初夏临近,花儿也开到了极致。这丛芍药是重瓣儿的,花色玫红,比粉色更俏丽些,比红色更秀气些。特别是一场雨水过后,冲刷了浮尘,枝叶和花朵上,滚动着珠圆玉润的雨滴,别有一种“清水出‘芍药’,天然去雕饰”的美。相传古时男女若生情意,就会相赠芍药花,花语是情有所钟,寄托相思与爱意。
芍药也与青春有关。《红楼梦》第六十二回“憨湘云醉眠芍药裀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中写道:“果见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嚷嚷地围着他,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蒋勋先生评说:真性情的她留下了红楼梦里最美的画面。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在芍药花丛里睡着了,花瓣落满一身,那种美和快乐,那种酣畅淋漓,是最美的青春。
芍药最早见诸文字始于《诗经·郑风》:“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芍药)”,两情相悦的人儿,互述爱慕,将要离别的时候,赠芍药以表情思,芍药又有“将离”之名。古人认为芍药是百花中最早得名的,在夏、商、周时代就被传颂。
唐代诗人白居易写芍药:“广砌罗红药,疏窗荫绿筠。”李商隐有诗云:“绿筠遗粉箨,红药绽香苞。”红药就是芍药,大约古时候芍药以红色居多。
南宋词人姜夔《扬州慢》则写道:“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一见钟情,一生牵挂,当然是为最爱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