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淳翔

前天收到严建平先生编的新民晚报老报人沈毓刚文集《其佩文存》，由于我在编集过程中略出绵力，故承蒙惠寄一册。沈老先生我是很早就注意的，曾用名沈翊鹍，在民国《万象》杂志已发过科普译文，1949年后加入亦报社，后并入新民晚报社。一度入职上海编译所、上海译文出版社。1982年晚报复刊，沈先生回社里继续发挥余热，为之出谋划策，尤其在拓宽稿源，培养新人等方面，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20世纪80年代，沈先生用其佩笔名，以书信形式在晚报发了不少随笔，这次的文存大抵收录了。收信人抬头写得简略，凭我的阅读经验，有些似不难判断。譬如廷兄指翻译家陈良廷；君维、枚屋、东方兄都是李君维；给寂兄的信谈及哈同花园，那他是小说家沈寂；给申兄的多谈巴金，此人即纪申，也就是巴金的弟弟李济生；给谷兄的呢，谈及英汉大词典，显然是主编陆谷孙；万兄、信兄，估计都是翻译家杨立信，笔名杨万。

书中一文，收信人是慧兄，倒是值得探究一番的。文章内容与1970年出版的美国畅销小说《爱情故事》有关，为了不妨害本意，在此做些摘录：

书架弄得十分凌乱，下午想理一下，但又无从下手，理不出头绪。却翻到了《爱情故事》，译者是两人，那名字我可从未见到过。扉页上写着“译者”赠，似乎是你的笔迹，时隔两年，我就记不清了。大约是你跟“荣哥儿”或“田螺姑娘”合译的吧？

这书旁边还放了一本《美国小说两篇》，是“四人帮”时期出版的，译者的名字是用几个人的名字凑起来的。我断定新版只能是你们两个人合译的。你们一贯翻译正统的、文学性强的作品；到了译这种通俗小说，你们连“藏头露尾”的署名法也干脆抛弃，索性采用谁也猜不出的笔名。

作为探究笔名背后真人的重度爱好者，我见到这两段话兴奋异常。查《美国小说两篇》1974年年初版，内部发行，为两部中篇小说的合集，前者《海鸥乔纳森·利文斯顿》，译者晓路；后者即《爱情故事》，译者蔡国荣。十四年后，上海译文出版社重出新版，译者采用新署名：舒心、鄂以迪。结合其佩文章可知，慧兄估计是翻译家蔡慧，上海市文史研究馆官网上的馆员名录中有他，称其原名蔡武进，上海青浦人。其祖上据说是朱家角的富商，本人行事却异常低调。译著若干，其中包括《爱情故事》。荣哥儿，即其好友翻译家荣如德。至于他们为何藏头露尾，起舒心、鄂以迪这样的奇特笔名呢？或许如一位朋友辗转听来的，与上海话“索性恶一点”谐音，然询诸荣如德本人，却未予认可。究竟如何？答案在风中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