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微

翻阅卷帙浩繁的“历代笔记小说大观”丛书，有一部残缺不全的志怪小说《述异记》让我眼前一亮。一看编纂者，有点难以置信，居然是祖冲之（429年—500年）。众所周知，祖冲之推算出的圆周率π密率比欧洲早一千多年，在世界数学史上具有重要地位。没想到这位南北朝时期杰出的科学家，在文学领域同样颇有建树。

《述异记》文笔活泼，取材充满趣味性，与东晋干宝志怪小说《搜神记》的体例和风格一脉相承。《隋书·经籍志》载祖冲之杂传类著录《述异记》十卷，《旧唐书·经籍志》杂传类与《新唐书·艺文志》小说家类说法一致。我仔细考索《艺文类聚》《太平御览》《太平广记》等大型类书，发现其中均辑有《述异记》佚文，再结合鲁迅《古小说钩沉》所辑《述异记》佚文九十条，经反复比对后，可以肯定《述异记》确实是祖冲之所撰，但传世不足五百年即亡佚。宋太宗修“四大书”的时候，组织专门人员费时费力抢救了一大批濒于失传的原始资料，辑入《太平御览》和《太平广记》，使之成为今本《述异记》的主体。

该书最让我动心的一篇是《比肩人》，理由是其立意和文笔酷似我特别喜爱的《孔雀东南飞》（又名《焦仲卿妻》）和《搜神记·韩凭夫妇》。同样是表现男子与他心爱的女子生死与共这一主题，《比肩人》说的是陆东美在妻子朱氏亡故后“不食求死”的故事。关于两人合葬的描绘，充满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未一岁，冢上生梓树，同根二身，相抱而合成一树。每有双鸿，常宿于上。”生则比肩，死亦同气相求、不离不弃，这样的婚姻理想让一对有情人成为同根相连、紧相偎抱的梓树，进而又化为比翼而飞的双鸿。夫妻恩爱原本是民间的美好愿望，死后冢上生合抱树、化比翼鸟，象征爱情的永恒，一些民歌或故事常常采用这种优美的浪漫主义艺术手法。祖冲之借用类似的表现手法，营造出一种凄清哀婉的艺术美，这一创意或许是受当时已流传二百多年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故事的影响也未可知。

《述异记》之精彩再如《薄绍之逐鬼》，薄绍之斥逐恶鬼：“有一人，披锦袍，弯弧注镞，直向绍之。谓：‘汝是妖邪，敢于恐人！我不畏汝，汝若不速去，令大道神寻收治汝！’鬼弛弦纵矢，策马而去。”人世间本有“欺软怕硬”之说，其实所谓的鬼也一样，祖冲之寥寥几笔，把外强中干的厉鬼在薄绍之义正词严的斥逐下落荒而逃的丑态描摹得淋漓尽致。又如《黄耳驰书》，写名士陆机的爱犬“黄耳”不辞劳苦，往返数千里传递家书，感人至深。如此等等，具有较强的可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