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新民

点了一千年

为今天的日子说色彩

一盏灯

挂着燃烧后的心绪

手掌上的纹路

沿着看不见的水线

进入西藏高原

进入干燥与戈壁

我不想在那时候看见

山。俯伏的姿态

我想点燃一盏灯

穿过暗处的河流

穿过一万年的钟乳石

一滴一滴

寻找那盏灯的来处

草原在河流的尽头

铺开雪里的牧场

谁不知道

过去在过去的时候

剩下一盏灯

为赶场的马筑路

重温帕格尼尼

告诉我你在哪里

音符沿着天空的方向

颤抖了一声弦语

随想帕格尼尼

随想一支弦上的颤音

指尖滑过教堂与祈祷

在风中之外礼拜

失落的随想

谁在弦上

走完一个音符

走完一顿晚餐

走完孤独的弦

还是那把琴

不在那个世纪

听众已经散去

只剩下一支颤抖的弦

为谁拉响第24曲

音乐响起

最后一个音符和教堂

就在那时候走失

西窗

这是一扇透明的窗子

可以穿越

一个名词的昨天和今天

风和雨的冲突

冷空气和暖空气的战争

没有影响

羽扇纶巾的情绪

河流在窗外寻找

和一棵树晓风残月之处

被人写了一首雨霖铃

坐在窗边的人

坐在李白的诗里

青莲的诗里

放翁的诗里

坐在东坡的词里

稼轩的词里

清照的词里

不会被鸟声打断

窗子的名词坐在那里

窗子说

从前。有座山……

从前。有座山……

不断复制的童年

被河水养大

河水流过去不再回来

回来。

已不是那座山那条河流

歌德

卡夫卡

托尔斯泰

肖斯塔科维奇

无数的剪影

给空白留下空间

艾略特。一堵沉睡的墙

醒来便会消失

教堂布置了耶稣的一生

祈祷从巴赫开始

那些不断扩大的声音

从此没有回家的路

窗子写山海经的时候

一只幼鸟正在突破

山和天空的框架

和农民一样

文人的笔墨深耕着土地

冰川。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

水。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

从冰川滴下的水

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

纠缠了一个世纪

又一个世纪

一滴水落在窗子上

一滴水滋润了

一朵杏花

一株杨柳

一条河流

或者是梦

也许梦刚醒来

窗棂上那支古老的木头

正在发芽

窗子不会问

冰川和沙漠谁更古老

骆驼和人

谁能在沙漠上走得更远

那是土地上的弦弹拨几何

唯有土地。把种子留下

把生存留下

把生命留下

把生活留下

河流迁移的道路

经过音乐的故乡

山的呼吸中

夹带着几声鸟语

大海的深蓝和天空的蔚蓝

调节着冰川和沙漠的颜色

传说中的故事没有颜色

却被历史记住

只要骨骼站着

人就不会倒下

许多名字站成了骨骼

在风霜雪雨中行走

风穿过窗子

给窗边人送来

风那边的消息

时间完成了板结的过程

宇宙在风中也会旋转

握着地平线的夕阳

给窗子留下了

毕沙罗的风景

那是一个动词后的名词

窗子

我坐在夜晚的一张桌子上

灯光下的影子

在桌子上留下另一个影子

夜晚在星星下在月光下

看见谁的影子

一张桌子

摆满了周商三国隋唐

摆满了唐宋

泥土留下的符号

给一张纸重写历史

那个夜晚

风和雨都在窗外

一盏灯

让柳永错失了晓风残月

没有灯的影子

看见我

坐在夜晚的一张桌子上

听生长影子的灯光

给桌子留下的影子

灯光

如果一些灯光在水下

你可以看见树的倒影

可以看见

树枝上的水藻孕育的灯光

你在灯光上过去

那些影子俯伏在灯光下

听见夜晚的声音

举起那个人和他的倒影

田野听见的庄稼

为一粒种子活着

一万年一千年一百年

都在没有灯光的夜晚

在一个人的藕花里

手指的指向

没有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