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同林

茶食曾经是人们过年必备的年货。

那年，代销店卖茶食，我自告奋勇起早去排队，这时候我大概十二三岁。我虽然起了大早，5点多钟就去了，但拿到的号头还是很落后——37号。发号头的时候，代销店人员声明，号头虽然发了，但因为货源不足，不能保证每个人都能买到，不过，如果今天买不到，这个号头明天还作数。前来排队的大多是些孩子。孩子们都说是要为过年做点事，其实，更重要的是想先看看茶食，吃不上，闻一闻茶食的味道也是好的。

人们就站在满地清霜的冻地上等待。西北风冷飕飕地扫在脸上身上，排队的人缩着脖子，拢着袖子，口中呵着气，脚上穿茅窝的人还好些，没有暖鞋，又没有茅窝的孩子，脚上的破鞋子脚趾头已经露在外面，冻得直跺脚，呆呆地巴望着代销店快快开门，可门迟迟没有动静。谈吃往往是最好的取暖方法。锁儿说，妈妈让他买3斤麻饼，等麻饼一到手，他就先吃它半斤，也算是对自己挨了这场冻作补偿。二宝说，云片糕最好吃，一片一片的薄如纸，甜甜的，酥酥的，里面还有果仁的香味，他一次能吃一条。三儿说，他最喜欢吃的是红糖果子，嚼起来咯嘣咯嘣的，又甜又脆……他们说得起劲，仿佛已经吃上一般香甜，直听得旁边的小孩子不停地咽口水。

代销店的门终于在他们的谈话中打开，接着，前面的队伍开始蠕动起来。这时，我的眼前出现了往年大年三十祖父敬菩萨的情景，祖父将茶食装在一只只茶食盘里，摆放在佛像和祖宗牌位前，秉上香烛……好闻的茶食香味随着缭绕的香火味在屋子里飘散，我嗅着鼻子在祖父的指点下叩头。等敬完菩萨，我就可以食用那些香甜可口的茶食。“没有了，店里没货了。大家记住了，明天从35号开始。”正当我想着茶食敬菩萨的时候，忽然听到店里一片叫声，队伍随着叫声乱了一阵就又恢复了平静。我无奈地反反复复看着手里的37号票，没有买到茶食的心情可想而知，尤其是在排了半天队，冻了一早上，终于轮到自己的时候戛然而止。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耷拉着脑袋悻然而归。路上，锁儿给了我两块麻饼，抚慰了一下我冰凉的心。

买过年茶食的事已经过去近半个世纪，至今想来依然清晰，可想这吃的事是很难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