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4版:阅读

为“机器”时代 赋形

□黄晔

几年前,作家张怡微开始对“机器与世情”的思考,她所提到的“机器”包括手机、合成乐器、其他去往虚拟世界的媒介,还有鼻胃管等医疗机器。最新出版的小说《四合如意》是她第一次写“社交媒体一代”,身为复旦大学中文系副教授,执教5年,面对社交媒体中长大的一代,张怡微说并不奢望能和学生打成一片,但偶尔也会好奇学生们的手机里下载了哪些APP,从写作练习中,窥见这一代人的内心生活。

“四合如意”原为曲牌名,十二首曲牌,十二篇小说,每一个故事都在辨析当代青年的情感生活。这本小说,既是社交媒体一代的情感教育之书,也是他们确认自我的宣言,每一篇故事都是真实世界的生计与虚拟世界的历险。

关注女性处境,呈现女性更曲折艰难的人生命运。

《端正好》里独身买房的阿梅,手机是她最喜欢相处的东西,她看上了一处房子,比市价便宜,但房东正在办理离婚手续,需要等待。为了尽快拿到房子,阿梅甚至希望房东快点离婚,“几乎忘记了自己家庭解体时的苦痛。”两年后,阿梅终于拿到了房产证,而房东大方地把前妻看不上的花都送给了她。房间里有曾经恩爱的痕迹,比如老婆爱花,老公为她在每一扇窗户外都打了花架。但花终归是被丢下,难逃劫难。

《一春过》女主人公齐茜职业特殊——人偶设计师,她与朋友们交往,她有异地的丈夫,但一切都只存在于手机之中。“三十岁以后,几个人一整年也不见得能说上一句话了。发了朋友圈,不再相互点赞。分组可见的朋友圈,就更显得凄凉,墓碑一样地,展览着无人问津的生活表演。”

《步步娇》则围绕郑梨、母亲、外婆三代女性的命运,郑梨因为不孕承受着婆婆的刁难、丈夫的微妙心理,还有自己的巨大心理压力。《寄生草》写了大陆年轻女孩茱帕做交换生到台湾,与比她大二十多岁的私立学校教师马克在一起。又与北京到台湾学习生活的记者乔比暧昧了一段时间,她因此走出与马克的关系,回北京寻找乔比,却发现他已有家室,而自己不过是他一篇报道里的人物。小说里用台风“要来不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感受衬托人物内心的不安。

关注“移民与故乡”主题。不愿回到故乡,与过往生活告别,通过朋友圈、视频等与故乡保持联系。

《四合如意》写到一对恋人,在英国留学的盛明,在上海的中学里当语文老师的茹意,他们用手机维持恋爱体征。“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两个年轻人的爱意早被稀释得七零八落,什么重要的事都无法更重要。”无法分享真正的日常生活,细微的感受。但每天晚上,不管多忙,都会语音一小段时间,不视频。说几句话,一天就过去了。“生活和爱情是不是就是这样,一天又一天,说很少很少的话,但也不能不说话。”盛明与早期移民家庭共同生活,思想和观念都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不再迫切想回故乡。

《冉冉云》里“我”是一名电台主播,在节目里号召大家和亲人一起过节,却和父亲没有一天是在一起度过的。“我”唯一的朋友是节目听众阿德,阿德的祖辈支援三线建设,回上海时留下她父母在四川,她有强烈的身份困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四川人还是上海人。

关注当代小说里文学病的变化,阿尔茨海默症替代肺病、疯癫成了重要角色。

《缕缕金》涉及阿尔茨海默症,这是近年来逐渐被大家熟知却仍未引起重视的病症。邱言的母亲去世后,父亲到处旅游交女朋友,放飞自己,种种行为令人难以理解。最终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症,邱言“泪水夺眶而出”,因为她一直在躲避父亲,曲解他的行为,甚至不愿意见面,只是视频联系。当她回家给父亲整理衣物时,看到“床头堆了很多长条的盒子。打开一看,居然都是些假玉石和玛瑙串。”这些东西上的寄语写着名字,一个是邱言,一个是她母亲。小说没有表现阿尔茨海默症最难堪的一面,意法合拍影片《爱在记忆消逝前》中略有描写,国内刚刚上映的影片《妈妈!》呈现得更深入更真实,但朋友患病多年的妈妈,实际情况更糟。看着自己最亲的人一步步离开现实世界,痛苦与无奈,无法言说。

小说中,作者用精准的语言道出了社交媒体一代的生活特征,比如:“朋友圈像是一个奇特的舞台,制造着幻觉,将生活里不必真正相遇的人凝聚在一起,用小心心歌颂真善美。放在以前,这样的事只有在婚礼和葬礼上才会发生。”

如今时代,不止年轻人,几乎所有人也都不止一次体会过离开机器,生活会很不方便,比如系统升级什么都做不了,比如除了手机通讯录,不再记得电话号码……机器给亲情、友谊、爱情带来的巨大影响,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为日常。

2022-10-09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12636.html 1 3 为“机器”时代 赋形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