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阅读

尽可能接近真相的叙述

——评朱旭东《斑斓》

□裘甄

纪实文学的价值在于真实,可让人亦真亦幻、雾里看花的作品不在少数。

朱旭东的《斑斓》,用一块色织布的故事,重现了中国色织名镇——南通市通州区先锋街道两代人创业的艰辛历程。作者抱着尽可能接近真相的叙述写作理念,努力让事实还原,写出了一部在我看来真实得犹如现场直播一样的作品。

先锋街道离我的居住地不远,但我从未长时间停留过。《斑斓》中写到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写到的事,我一件也不知道;读后,也没有去进行考证核实。那凭什么断言它的真实性?其实,阅读者的真实感,更多的是一种主观感受,是阅读者根据自己的人生经验和已经掌握的知识,凭借对常理常情常识的比照判断和逻辑推演得来的。遥远国度发生的事情,上古年代出现的人,绝大多数读者不可能一一去查证,但这并不影响读者对作品的真伪鉴别。

我认定《斑斓》的真实性,除了对朱旭东人品和文风的了解,更主要的是基于作品呈现出来的三大特点。

完整揭示事件本来的面目。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是多种因素(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合力造成的。同样,每一件事情发生后所造成结果也是多方面的,有积极的,也有消极的。这本是常理。一部纪实作品,如果只对焦生活的某一个侧面,再驰骋文笔,刻意放大,它所写出来的东西往往就是盲人摸象中的象腿、象鼻、象齿,就很难给读者带来真实的感觉。《斑斓》围绕色织产业,既写了它的萌芽兴起,又写了它的悄然消退;既写了它的规范发展,也写了它的野蛮生长;既写了它对农民致富、乡镇兴旺的贡献,也写了它对生态环境造成的破坏——污水随意排放,垃圾到处乱丢,造成通甲河水臭气冲天,灌溉的秧苗根须以上七八厘米都是黑的,还写了金钱对人精神的戕害——个别人发财后无度挥霍乃至赌嫖。《斑斓》用具体的人和事,如实记叙了色织产业发展过程中的多个侧面,完整地立体地呈现了事件本来的多样性与复杂性。

敢于触碰人际关系的冲突。人不是孤立的存在,个人的生活离不开群体。人际关系中有友爱、助人、谦虚、宽容,也有算计、嫉妒、争斗、冷漠。因为观念、利益不同,人与人之间发生冲突,乃人之常情。在虚构的文学作品中,人与人的矛盾冲突常常被描写得淋漓尽致。但在纪实作品中,人与人的冲突,则常常被淡化,被隐藏。必究,指名道姓,说三道四,极有可能惹上麻烦甚至官司缠身。于是,许多纪实的作品,宁可牺牲事件的真实性,也不去触碰人际冲突。或许是记者生涯锤炼的胆识,《斑斓》中,朱旭东据事直书、无所避忌地讲述了诸多人际冲突的故事: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姓社姓资”争论不休的大背景下,办厂的陈德胜与大队干部的几多争执,以及由此受到的干涉;九十年代中期,周俊新的热电厂被用气大户故意拖欠巨额蒸汽费,连买煤炭的钱都变得紧张起来;本世纪初,企业老板刘平在投资创办污水处理厂时,被失信的朋友“放鸽子”,弄得骑虎难下。当然,他们或者通过据理力争,或者通过谈判退让,或者通过另辟蹊径,为共同的大利益,最终都化解了各自的小矛盾。这些故事告诉读者,人际关系发生冲突是正常的,没有才是不正常的。写,是应该的,不写,是回避偷懒,是对真实性的损害。

客观记录自我利益的诉求。马克思曾说过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列宁指出“物质利益问题是马克思主义整个世界观的基础。”常识告诉我们:当今中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进程中出现的诸多问题,深层次就是利益问题。维护好、实现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是我们党和国家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斑斓》直白地告诉读者,色织名镇兴起的根本动因,就是农民为了获得自身利益:偷偷摸摸搞家庭作坊,是为了赚钱盖楼房、娶媳妇;大张旗鼓投资办厂,是为了赚大钱住别墅,送孩子上名校;农民愿意出租土地,同意拆迁,是农民会算账——“起早贪黑,日晒雨淋,最后进账还没有这么多”;企业破产遗留问题的最终解决,是农民拿到了土地补偿费和欠款;为了拉近企业和村民的距离,有的筹集尊老帮困基金,给老人发欢喜钱,有的拿钱给老人购买意外险。每个地方、每个企业、每个个人都有各自的利益诉求,只要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就不必讳莫如深、遮遮掩掩。

苏联作家林斯曼创作的《生活与命运》被评论家称之为新《战争与和平》。当高尔基告诫作者写作要反躬自问:“我要证明的是什么真理?我想要哪种真理胜出”时,作者说“我只写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受,自己的痛苦”。历史证明:用现实主义精神和现实主义手法写出的作品才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才有经久不衰的生命力。《斑斓》传承的正是这样一种现实主义的创作理念和手法,它让作品回归到生活最该有的本来面目,给未来留下了一段真实的记录。

(《斑斓》由南通报业图书出版中心策划,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22年出版)

2023-05-04 ——评朱旭东《斑斓》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34758.html 1 3 尽可能接近真相的叙述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