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潍

20世纪60年代初，在我的老家，如皋县人民委员会卫生科、如皋县科学技术委员会合编过一册16开草纸本的《中医验方汇编》。今年，书网上拍此书，我便出价，不料成交价近1400元。此书用纸印刷都很粗糙，拍出高价，究其缘由：一则中医药方众多，具有实用价值；二则献方者多是如皋名医。

清季以降，如皋中医人才辈出，涌现出陈爱棠、黄星楼、吴慕陶、沙宇清等名中医。大名医焦易堂的夫人是如皋人，他还曾踏访水绘园，指导如皋中医工作。在丰富的如皋医学中，沙宇清先生以及他的著述，也值得一述。

沙宇清（1906-1981），生于江苏如皋石庄，与清末实业家、教育家、医人沙元炳（光绪二十年进士）同族。沙宇清早年受业镇江名医贾幼山，成为紫珍喉科第17代传人。学业有成后，他回乡悬壶济世，声名鹊起，终成名医。1949年后，他又任如皋县卫生协会主席、县人民医院副院长、县中医院副院长和县政协副主席等职。

关于沙先生的著述，除去部分药方散见于《中医验方汇编》，他著有多册医书。我手头最早付印的是一册《喉科临证录》。此书为淡蓝封面油印本，1978年9月如皋县中医院编印。是年5月，沙先生写好《喉科临证录·前言》，感慨旧时喉症用药多为秘制，“过去因受旧社会习惯势力之影响而失传者颇多，实为祖国医学之一大损失”。正因如此，他乐于将自己的喉科临证医案公之于众。他还不失传统医家风范，态度谦逊，在《喉科临证录·前言》明确表态：这本小册子是他病休期间撰写的，时写时辍，颇为“简陋”，自己还缺乏临证经验，对喉科认识尚且不足，希望同人给予指点批评。书后还有一张活页《勘误表》，密密麻麻的小字，正反两页，指出书中几十处勘误。喉科是沙先生的优长。2016年2月，书网售出一册《喉科临证录》，定价为1000元。《喉科临证录》还有一册“兄弟版”——《喉科临证随笔》，也是印于1978年的油印本，当下网上挂价已高达3000元。

除去医案著述，沙宇清还撰写过医论著述，我就有一册1979年8月的油印本《霍乱刍言》。此书由如皋县中医院编印。霍乱是苏中沿海沿江地区常见的传染病。沙先生于《霍乱刍言·前言》回顾，他早年经历三回霍乱疫情，病人“朝发夕死，夕发朝死，痛哭之声，不绝于耳，亲邻不相往来”。1949年后，石庄地区经历一次霍乱疫情，相关党政领导十分重视，抢救了许多重危病人。种种经历，促使沙先生写下此书。可惜我的存本，只有22页，未知全貌。

在数册油印本的基础上，暮年沙老不仅用心带徒，又伏枕撰书。陈治平、于格（黄星楼女婿）等中医，将沙老的著述整理为《临江庐医藁》。先生老家石庄南依长江，故取书斋名为“临江庐”。此书为32开铅印本，1981年4月由中华医学会如皋县分会、江苏省如皋县中医院联合内部出版，如皋印刷厂出版。封面为绿底白竹黑字红印。竹子是如皋书画家鞠如凡的作品，书名是如东书法家潘宗和的题签。红印为“杏林翰墨”。全书由《江苏中医杂志》编辑部缪正来同志审阅，分为医论、医案两部分。医案为全书重点，又分“喉科”“内妇科”。喉科部分是对《喉科临证录》《喉科临证随笔》的综合与修订。内妇科部分则是沙宇清多年来积累的相关医案的首次公开。《临江庐医藁》还附录《喉科常用成药方》，内有“贾氏本药”“贾氏秘药”“玉钥匙”“金不换”“冰片散”“雄黄解毒丸”“冰梅丸”等。上述药方，要么是先师秘传，要么是亲历经验，沙宇清都无私地公之于世，令人赞叹。《临江庐医藁》是对沙氏医案的第一次汇总。书籍面世后，名医沈仲圭先生颇为推崇，写下书评《读〈临江庐医藁〉评论》，刊于《中医学报》。如今这本小册子在书网上售出多册，价格约200元一册。

2016年，恰逢沙宇清先生诞辰110周年，他的女婿钱正岗编辑了《杏林撷英——沙宇清诞辰一百一十周年纪念文集》。书中录入多篇纪念文章，附入《临江庐医藁》，又印入《沙宇清医案选》及他父亲的医案《沙考三医案选》。若论医疗价值，《杏林撷英》胜过《临江庐医藁》等。只是书中附录《临江庐医藁》为影印版，略有不清。封面的装帧设计又略逊一筹。即便如此，《杏林撷英》如今网上售价也近200元一册。

时逢读图时代，从上千元一册的油印书，到上百元一册的铅印本，沙宇清的医著价格明显高于同时代的大部分其他书籍。这只是书商医家一味追求沙氏医案实用价值的表象，不值得肯定。倒是《杏林撷英》诸文中推崇的医德，应当值得后人赓续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