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琏新著《串场河》赏读

□刘长虹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海安市作协名誉主席、海安市政协文史顾问蒋琏继出版长篇《通扬河》之后，历经十多年沉淀和打磨，又一部长篇力作《串场河》，作为江苏省作协和南通市委宣传部重点扶持项目近期由江苏大型文学期刊《钟山》专刊发表。这是“中国文学之乡”海安值得点赞的创作新成果。

我读小说，更喜爱读关注现实，直面热点，贴近当下，触碰痛点的作品。《串场河》通过对资深文化人孟世长个人经历和家庭生活的叙述，将改革开放四十多年发生在陵海县许多至今记忆犹新的人物事件如“买户口”“企业改制”“招商引资”“房奴房贷”“殡葬改革”“撤县建市”“化学金牌得主美国自杀”“集资讨债”“晨练”等巧妙链接，信息密集，收放适度，或解密，或针砭，或梦幻，或揶揄，拿捏精准。既有“非虚构”的实录，又有对人物事件的深度解读。既有对丑陋人性的鄙视和鞭挞，又有对弱势群体的体恤和助力。官场生态，商场诡异，情场纷扰，是非善恶，人情冷暖，人间烟火，世俗流变。五彩缤纷的生活跃然呈现在作品的字里行间，那文字是友善而温暖的，当然也不乏诙谐讽刺之语。那留给读者的思索和回味是长长久久的。《串场河》是一部全景展现当下人生存状态的社会生活小说，作品不时涉及贪腐话题而有别于反腐小说的剑拔弩张，寒光闪闪。作品也写到了婚外恋情而有别于言情小说的轻浮放荡，以低俗取悦。

长篇小说是文学创作的浩大工程。人物刻画，故事讲述，语言魅力，非朝夕之功。《串场河》小说中的人物形象生动，在作家的笔下似乎没有“璧人完人”，每个人物都有或多或少的“缺陷”，瑕瑜互见。其实，瓜无滚圆。过往对文学人物“高大全”的追求是偏颇的。《串场河》中人物性格鲜明。孟世长和盛世久乃同胞兄弟，性格迥异。孟世长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知书达礼，处事圆熟。盛世久则不然。盖因学养修养素养不同。书中关于傅斯农、吴悠兰、金百万和石乃荷的人生故事交错呈现，持续地给读者以意外和启迪。读此著，可能有一个不可回避的话题即“对号入座”。毫不讳言，孟世长的人生历程诸如插队知青，讴歌支教老师，为企业家立传，教师改行，文史专员都有作家自我的“原型”。但孟世长是一个“拼凑”的经过典型化了的人物形象，似我非“我”。优秀的作家总能融入在波澜壮阔的社会生活中，面对现实生活的痛苦，躁动和期盼，用精美的作品回答人民之问和时代之问，而不是隔岸观火，超然物外，作壁上观。

长篇小说的结构需要超凡的技巧，人物众多，情节跌宕，时空转换，无不需要思虑周密。《串场河》的架构值得点赞。从“买户口”起笔，到“撤县建市”大会收束，作家纵横铺陈，起承转合，疾缓裕如。全书十八章，标题点睛，架构清晰，故事与故事之间既可独立成篇，又联系紧密。故事情节的展开波澜起伏，曲折多姿，渐入佳境。“草蛇灰线，伏延千里”，铺垫、呼应、切换、穿越、点染等无缝对接。试析第八章《喝药水》第一节。丁小草因丈夫盛世久婚外情喝药水。事发突然，矛盾棘手，人命关天。这一节写得太出彩啦！就如观看一幕让人啼笑皆非的轻喜闹剧，开头写紧急电话，设置悬念。紧接着孟世长急赴现场探寻究竟。孟世长追问所以。盛世久三次把“头垂到裤裆”的细节令人捧腹，既是鞭笞，也是警示。然后峰回路转。故事推进全是通过三个人物之间的对话来完成的。层层深入，抽丝剥茧，环环紧扣。

《串场河》的书名寻常中见神奇。巧借妙转，兼具独特性、地域性和丰富性。串场河是贯穿苏中地区南北的一条古老的人工河流，旧时连通南黄海多处盐场，关乎明清国运，与新老通扬河齐名。作家借串场河为书名，言此意彼，场者，文场商场官场情场，场场相连，互为依存。一个“串”字让你记忆的屏幕上迅即显示关联词语如“串连”“客串”“串门”“反串”。人世间，你和我，官与民，彼和此，因和果，互为连通。好题目真的活力四射。

2015年，我有幸读到他内部印行的《串场河》（征询意见）书稿，一睹初版芬容，便爱不释手。然而，他不满足于此，“壮士断腕”，重立四梁八柱，精雕细琢，进军精品。

文学艺术是语言艺术。作家语言功底深厚必定会赢得读者的欣赏。好的小说家都是语言大师。蒋琏家学渊源，转益多师，经纶满腹。他多见广识，三教九流，天文地理，政经人文，什么都不陌生。对官场话语，文学语言，方言俚语潜心研究且娴熟运用。品读《串场河》，你欣赏到的趣味津津的故事和生活中的五味杂陈都是通过作家的语言魔盒所展现的。其叙述性语言如行云流水般娓娓道来，精致而不雕琢，文字洗练，节奏明快。其人物语言个性鲜明，与角色吻合，闻其声如见其人。其方言土语令人叫绝。“拿钞票打水漂，肉头大外教”意谓蠢加外行。“呆不日猴”意谓傻瓜。“钱是惹祸的祖元帅”意谓惹祸之首。“这么好的纸，大人子”意谓可惜。老百姓是语言的天才。其作品中让你不断咀嚼，关乎人生修为的金句俯拾皆是。“请客吃饭是系统工程”，“高考让人浑身脱一层皮，学生和家长都脱皮”，“卑鄙和高尚有时只在一念之间”，“人不求人一般高”。警言金句就是能拨动读者的心弦而产生共鸣。